他一向忙碌。
她坐於旁側扶手椅,在等他寫信。
太常寺卿是四皇子外祖父,若四皇子先說了什麼,他也不一定會看重虞翎這個外孫媳婦,有謝沉珣一封信會好辦得多。
桌上筆墨濃黑,端硯狼筆,她底子素來虛,受不了這種熱日子,鼓起的雪胸起伏出嬌媚弧度,指骨抵唇咳嗽,看得出不太舒服,謝沉珣隻折信進信封,將信給她。
他開口道:“我沒什麼說的,方府規矩不比侯府少,須牢記謹言慎行,在外遇男子,多避讓些,不可靠得太近。”
虞翎去接下,又不解看向他,她長發柔柔順順,曼妙曲線玲|瓏有致,眸中有疑惑,似乎在想他是什麼意思,小心斟酌問道:“姐夫是怕我惹事嗎?娘娘讓我多和方家姐姐來往,我隻跟在她身邊的。”
外頭已經在傳平陽侯妻妹貌比天仙賽羅敷,想一睹芳容的人不在少數。
謝沉珣望她麵容,隻說無事,讓她早去早回。
虞翎隻得福身退下,又像想起事,回頭道:“姐夫,我養的小蓮花開了,待會有人會送來一盞,你彆讓人再拒了,我養的比彆人好看。”
小蓮花是京師流行的一種碗養蓮花,花苞如拇指大,縮如盞口,十分難養。虞翎姐姐喜歡細巧玩意,曾特地派人往道觀後山帶過,虞翎養回了京師,謝氏都曾要去好幾株。
她嬌豔眉眼不諳事,謝沉珣見她把信輕壓胸口,手慢頓片刻,不知是想到了什麼,隻嗯了一聲。
虞翎彎眸笑了笑,說自己會聽話早些回來。
高高屋簷遮天穹,庭院寂靜隻餘蟬聲,虞翎剛走出書房,一見風就咳嗽了兩聲,丫鬟連忙問:“姑娘要吃藥嗎?”
“吃過了,”虞翎望了一眼乾淨天色,呼出口氣,輕道,“走吧。”
古有女兒守貞,男子又為什麼守不得?
皇貴妃在宮裡受寵,方府地位自是水漲船高,但聖上嚴令禁止鋪張,太常寺卿在朝中亦少結交的好友,今天來的不少是隨父母賀壽的公子小姐。
虞翎到方府時不早不晚,正巧趕上幾個不相識的官員在,等幾輛馬車從正門駛開,她才放下窗幔,麵戴輕紗,被輕扶走下馬車。
方府管家見她名帖,臉色恭敬了些,讓兩個丫鬟領她去見了太常寺卿。
青石板道通往偏廳,正座的紫檀木桌椅刻福紋,虞翎進去就看到方茹就站在太常寺卿身邊,穿身海|棠紅衣衫。
她見到虞翎,輕輕頷首示好,她們不相熟,看得出是皇貴妃有過吩咐。
虞翎上前行禮道安。
麵前這位白發長須的老人有些發福,深紅暗袍繡仙鶴起舞,看著不太好相處。
許是因為虞翎被皇貴妃挑中為四皇子妃,他這次是私下裡來見她,看了謝沉珣寫的信後,臉色怪異變了變,但比起方才,已經要好上許多。
他收起信,壓在那兩盒烏木茶葉盒下,道:“你出生那年,我倒遠遠見過你一回,你娘和皇貴妃娘娘關係好,她嫁去虞家那年,你外祖還請我去主過婚,一晃過去二十多年,沒想到娘娘會挑下你和庚雪定親。”
虞翎的娘也姓方,是方家遠親,算起輩分還是皇貴妃表姐。
皇貴妃是方家嫡係第一個女孩,從小就得方祖父偏愛,連帶對蕭庚雪這個外孫都比親孫子要親。
即便沒有薑嬋在,他也看不上虞家身份。
正堂匾額下擺兩座青釉玉壺春瓶,圓腹直頸,圈足如瓣,是富貴人家,虞翎慢慢垂下眸,隻禮貌回道:“我自幼離京,沒見過母親,不了解這些事。”
當年方家摻和進她和蕭庚雪互換的,隻有方家大夫人,其他人一概不知,連方祖父也一樣。
廳內下人安靜守在旁邊,她不毛不燥,方祖父手放在扶手上,說:“當年庚雪病得突然,讓你衝喜是一時之舉,日後你要是不想依娘娘的意思,那便同我或庚雪說說。”
虞翎抬起頭,方茹也聽出些什麼,皺眉道:“祖父要是再亂說話,孫女明日就告娘娘去。”
方祖父撫須,也沒戳破她給虞翎說話的小心思,隻搖著頭道:“女大不中留,要不是娘娘早挑了人,你許給庚雪是最好的。”
方茹瞪他一眼,怕自家祖父又說出莫名其妙的話,說自己有彆的事,領虞翎出去和幾個姑娘見麵。
方府簷角掛了紅燈籠,方祖父壽誕,尚有客接見,不留她們,虞翎也隻是慢慢行禮告退。
她跨出門檻,隨在方茹身後,要拐出門,又回頭看一眼方祖父,見他又拿信看一遍,似乎不太信謝沉珣會親自寫信讓他照拂人。
虞翎手捏帕子,心想或許自己不該接謝沉珣的信,指不定她這位外祖父要以為謝家有意願聯姻。
但她也著實有些想知道如果自己在方家受了委屈,謝沉珣是會偏向和她姐姐有關的妻妹,還是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