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翎原本隻想避過一些麻煩,然後把事情擺到皇貴妃麵前,讓她主動擺平蕭庚雪身邊的那些事,沒想到回侯府之前,就得了兩聲不情不願的道歉和憋屈的下次保證不再犯。
她們感情倒是深,見到虞翎臉色就心生起後怕,認錯時都往自己身上多攬了些。
虞翎靠著床榻,唇色微白,沒說原諒,隻安靜打量著,還以為她們會抵死不認。
她在方府緩了好一陣才算是徹底緩過來,壽宴可以說錯過了。不僅是沒做到謝沉珣說的早去早回,反倒還給自己鬨了病——即便是半真半假。
侯府的馮大管事來接虞翎回侯府,他跟她說:“侯爺今日來方府接姑娘時,姑娘沒醒,便沒讓人叫,他有要事要辦,回府恐晚些,現在不好來接姑娘,姑娘今日受的委屈不會白受,不消放心上。”
謝沉珣一回京接見的客人是謝大夫人娘家親戚,這般速度,議的不可能還是母親喪事,隻可能是朝政,他手頭上的事隻多不少,這次能過來替她說幾句話,就已經是抽出了空。
虞翎隻輕應一聲,被扶著上鋪軟墊的馬車,有個女大夫與她同乘馬車,一路替她摸著脈,等她一回到侯府苦藥就端了上來。
侯府幾個主子裡謝沉珣最難以琢磨,但他性子卻是最沉穩,什麼都吩咐得齊全,閨房內青帳自上輕輕垂下,帳角繡緗色纏枝蓮紋,窗牖用小叉竿支起,透進夏日浮暗香的微風。
謝四專門跑來看她,端著廚房新做的糕點,又拿一塊喂給雪貂,雪貂不喜歡味道,嫌棄得往後退了退。
虞翎被逗得笑了笑,摸她的頭道:“我今日有些累了,四姑娘回去歇著吧,我明天再找你玩。”
虞翎出生起就帶著心疾,歇息時屋內總不能留太多人,免得汙濁了氣息,但也不能不留人,難免出事了還不知道。
綺麗月色如煙籠罩大地,約摸是在方府躺過一陣,真要睡時,虞翎又有些睡不著了。
她慢慢坐起來,長發垂在柔軟胸前,謝沉珣願意給她出頭,至少說明他把她當謝家人,亦或說他極其偏向她,原因隻能是因為她姐姐,他們之間肯定發生過什麼。
虞翎心疾控製得好,不受大刺激不會發作,她不想因為在方家的事影響心情,起身披上外衫,輕輕係上披風,打算去她姐姐的佛堂上柱香。
虞家沒什麼親戚,虞翎姐姐離世沒多久就嫁進侯府,葬進謝氏墓,另辟有間院子供奉牌位,書逝妻虞氏閨名泉之牌位。
院子離她這裡不遠,虞翎每隔幾天都會修剪花枝送去換上。
丫鬟提紗燈籠候在院子門口,屋內長明燈影隨風搖曳跳動,虞翎要進去,剛好看到謝沉珣從裡邊出來。
她是第一次在她姐姐佛堂見到他,臉上愣了愣,道:“姐夫?你怎麼在這?”
謝沉珣抬起頭,沉穩雙眸背著光,他似乎是剛回來沒多久,還沒換下官袍,衣袍補子圖案分用灰綠與棕線繡孔雀,足踩黑履,腰間佩玉製革帶。
他隻說一句沒什麼,在看到她蒼白得近似易碎官窯白瓷的麵色後,又道:“身子不好,怎麼不多歇息?”
虞翎的臉蛋小,巴掌般大,康健時白白淨淨,但一不舒服就麵無血色,我見猶憐,她笑道:“我現在好些了,今日的事還沒跟姐夫說聲謝,多謝姐夫替我說話。”
謝沉珣走下台階,頷首道:“這段時日便在府中歇養,若是有人來賠禮道歉,收下就行。”
他比虞翎高大許多,嚴苛待人,亦嚴於律己,穿上衣袍不顯硬肉,隻覺精瘦,但像虞翎這種弱不禁風的姑娘家,隻要是不小心碰到了什麼地方,都會覺得那裡像塊鐵。
“姐夫,”虞翎輕聲問,“明天你在府裡嗎?我從方府回來,總有些怕,想去你書房看書。”
她慣是黏人,一個人在外受驚,再大的膽子也怕。
謝沉珣嗯了一聲,算是應下她自己明天在,她能來。
虞翎細長手指輕攏住披風,彎眸淺淺笑了笑,她露出來的手腕纖細白淨,在似水月光下仿佛泛出瑩澤,纖弱窈窕,謝沉珣視線隻是停留片刻,又收了回去。
她目送他的離開,眸中笑意慢慢淡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