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沉珣隻字未言,無人看到他袍衫下淡淡的折痕。
謝二實在苦不堪言,他才頂嘴一句謝氏自己又不喜歡,就發現自家兄長身上威壓在一瞬間加重,還以為是自己不尊長輩有違禮法,隻能閉嘴做鵪鶉。
謝沉珣隻安安靜靜用完這頓膳食,末了對虞翎道:“你吃完後來書房一趟。”
旁邊謝氏看他們樣子,倒有些奇怪,問謝沉珣一句:“天色晚了,你找翎姑娘是有什麼事?”
謝沉珣隻道:“有些事要問問。”
他既然沒說什麼事,再問下去也不會說,謝氏知道自己這侄子性子,倒也沒再問。
坐在一旁的虞翎好似也沒想到他要說什麼,隻點頭道:“我今天閒著,很快就吃完。”
謝氏聽說過他們兩個最近好像鬨了矛盾,先前問虞翎時也蹙眉說不知道,謝沉珣這段時間也忙,她便沒當回事。
現下見他們如此,更覺怪異,不由想起沈嬤嬤說過的話,又想要是真有問題,他們應當不敢像現在樣擺到明麵上。
……
書房榆木架燃漆紗燈,印出隱隱綽綽的男女身形,虞翎打量一言不發的謝沉珣,輕聲問道:“姐夫高興些了嗎?”
他手裡撥動的黑曜石手串突然頓了一下,問:“什麼?”
虞翎彎眸笑了起來,道:“我看姐夫前些時日好像不太高興,都不願意見我,不知道如何是好,昨兒去後院繡房,聽到姑母身邊的沈嬤嬤和一個繡娘說話,說隻要做得好,對姐夫這種男子管用,可惜她們見到我之後就不再說了,但她們說的果真沒錯,姐夫願意見我了。”
她肌膚如凝脂般白而細膩,昏黃燭光越襯縹緲美色,謝沉珣的手撥一下手串,周圍溫度好像淡下來許多。
他寵著她,不是讓她來侯府學那些不入流的。
虞翎似乎是察覺到他看起來有些不對,笑意淡下來,躊躇上前問:“是我做得不好嗎?”
她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反倒問得謝沉珣安靜許久,隻避而不談,開口道:“以後不可學那些東西。”
書房內的燭燈因為風拂過而晃了晃,他沒什麼厭惡的神情,虞翎好像鬆了口氣,不好意思道:“我以後不會了,總覺得有些羞人,不知道她們為什麼會說這樣會討姐夫開心。”
她臉好像還是熱的,麵頰紅潤,眼神被夜裡深色襯得有些天真,幾句朦朧的話就讓人想象到一些不該想動的東西。
他沉默片刻,似乎已經打算查在她麵前胡言亂語的繡娘,隻道:“以後不要隨便聽旁人的話,多跟嬤嬤學些東西,不可同其他男子多有接觸。”
虞翎點頭嗯了一聲,吹來的風讓她有些冷,隻輕扶著手臂,輕聲道:“姐夫以後要是不高興了,同我說一聲也好,姐姐走後我隻有姐夫,很害怕姐夫不理我。”
她說話有些底氣不足,似乎還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哪惹過謝沉珣,但她的柔弱好似正對上謝沉珣這種強勢傳統的性子,他身上的冷漠淡了些,隻道:“侯府既讓你住下,便不會棄了你。”
虞翎一愣,笑應下來,她輕說:“前段時日去尋姐夫,姐夫總說忙,我平日不太聽得懂彆人話裡藏的意思,但在姐夫這裡一下懂了,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謝沉珣不知在想些什麼,她一向是這種性子,平日還能像個大家小姐,但遇到自己不會的事,心裡就會慌張起來。
她手摸著胳膊,晚上的風有些清涼。
“冷了便回去,”謝沉珣話才出口,她便連打了兩個噴嚏,抱著手臂有些涼,他頓住,拇指按著珠串上的一枚珠子,知她身子弱不禁風,最後隻道:“讓丫鬟先去取件衣服。”
夏日悶熱,即便有涼風也是清爽多,但她身子一向不比常人,走這一趟或許都要著涼。
虞翎點了頭,丫鬟回去取件外衫,月鉤隱入厚重雲層中,她坐在旁側扶手椅,纖細的小腿藏在裙琚下,謝沉珣沒再和她說什麼話,隻拿過案頭本書看。
屋外有蟲鳴聲,虞翎一直在安安靜靜,似乎怕吵著了他。
書一頁未翻,謝沉珣的手指骨節分明,她姐姐能把她交給他照看,是知道自己這妹妹容貌豔媚易引人覬覦,沒人護著會引來麻煩。
虞翎忽然喊他:“姐夫,你要……”
他抬起頭看她,她細眉微蹙,又不敢問了,隻搖頭說沒什麼。
搖曳燭光仍在輕輕晃動,謝沉珣沒說話,虞翎也沒開口,她性子乖,他答應過要好好照顧虞翎,便不會食言。
但她很多人情世故都要學,不是他能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