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歲氏跟歲宇宇做過飯後,歲荌才刷鍋燒火,將她剩的兩個窩窩頭蒸了。
米粥是想都不要想了,她們這樣的人家,連白麵饅頭都沒有,怎麼可能有白米煮粥。
蒸軟的窩窩頭配上鹹菜,就是一頓午飯。
隻是這窩頭其實很難吃,硬,沒有口感,而鹹菜是歲荌自己用蘿卜研製的,味道勉強還行。
她天天吃習慣了沒感覺,但元寶隻嘗了一口小包子臉就皺巴起來。
“不好吃?”歲荌大口吃飯,含糊問他。
元寶兩隻手拿著窩頭,窩頭被掰開,裡麵是歲荌幫他夾在中間的鹹菜。
元寶眼淚都快出來了,搖頭說,“嗚嗚辣。”
歲荌趕緊拿碗倒了半碗水,讓他先漱口。
她忘了她重口,但小孩卻不愛吃辣。
元寶漱完口還是覺得舌頭麻麻辣辣的,一時有些無助地看向歲荌。
歲荌低頭看,他那雙好看的眼睛都快變成荷包蛋形狀了,裡麵盛著被辣出來的生理淚水,扁著嘴看她。
歲荌眨巴眼,一本正經地建議,“你把舌頭伸出來,晾晾就不辣了。”
五歲的小孩,完全不知道什麼叫做“險惡”。
果然,他吐完舌頭,更像小狗了。
“哈哈哈哈。”歲荌笑出聲,元寶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他幽幽怨怨地看她,帶著那種想譴責又不敢的小怨念,委屈唧唧的。
“我忘了鹹菜辣,”歲荌把元寶饅頭裡的鹹菜倒碗裡,過了兩遍水才給他重新夾回去,“吃吧。”
沒了辣味的蘿卜乾隻剩下帶著水的鹹了,元寶低頭大口咬窩頭,腮幫子鼓起來,沒說半句不好吃。
歲宇宇聽見家裡來了小孩,好奇地過來看。
他手裡拿著窩頭,裡麵夾著雞蛋,看見元寶吃得是鹹菜後,那股子得瑟炫耀勁兒怎麼都壓不住。
他這兩天可怕歲荌了,但今天大著膽子出聲說,“可憐鬼,沒人要,活該隻能吃鹹菜。噯~我這雞蛋可真好吃啊。”
說著還故意發出吧唧嘴的聲音。
元寶疑惑地扭頭朝後看,就看見比他壯上兩倍的歲宇宇。
歲荌咽下手裡的窩頭,拍拍手,問元寶,“想不想吃雞蛋?”
她故意盯著歲宇宇手裡的窩頭,“想吃我就給你搶過來。”
元寶漂亮的眼睛瞬間彎起來,伸手指著歲宇宇的手,脆生說,“嗯!想吃那個。”
歲荌作勢站起來,歲宇宇嚇得轉身就跑,邊跑邊嚎,“嗚哇爹!歲大寶要搶我的雞蛋!”
把人嚇唬走,歲荌又坐回去。
她端著碗裡的清水,問元寶,“真想吃啊?”
今天要是還能挖著玉竹,明天倒是可以多買幾顆雞蛋回來。
元寶搖頭,雙手舉著手裡的窩頭鹹菜,“不想,我有這個。”
他一臉滿足,根本不覺得歲宇宇手裡的東西有多香。
歲荌嘖了一聲,毫不猶豫打破這辛酸溫情的氣氛,實誠地說,“我倒是挺想吃的。”
要不是歲宇宇咬過了,歲荌就去把窩窩頭搶過來,讓他下次不敢再來得瑟。
元寶聞言驚詫地看著歲荌,眼睛都睜圓了,像是沒想到她是這樣的“姐姐”!
元寶躊躇片刻,試探著問,“我去把他再騙過來?”
好像他是很香的誘餌一樣。
歲荌笑,伸手揉他腦袋,“下次他再來,就搶。”
元寶懵懵懂懂點頭,“哦好。”
歲荌覺得自己在帶壞小孩,但聽元寶那句“把他騙過來”,歲荌又覺得小元寶也沒那麼呆蠢。
小東西聰明著呢。
兩人吃完飯刷了碗,歲荌帶著元寶上山挖草藥。
家裡有歲氏跟歲宇宇,歲荌倒是不擔心歲氏對元寶做什麼,但歲宇宇小魔王一樣的禍害,他要是欺負元寶,歲氏絕對當做沒看見。
歲荌找草藥的時候,元寶就跟在她身後學。
他也不懂得什麼才是有用的草,但隻要看見歲荌蹲下來,就顛顛地衝過去幫忙。
一下午,隻挖了一竹簍的黃黃苗。
跑了一天,到了晚上,元寶喝完黃黃苗煮的青菜湯,累到仰躺在床上,兩條小短腿懸空耷拉著。
歲荌伸手輕輕拍他小臉,“洗腳。”
元寶有點耍賴,他哼哼唧唧,裝作睡著了翻個身,躲開歲荌的手。
歲荌挑眉,伸手戳他後背,“要不然你晚上睡地上,我才不跟小臟狗睡一床。”
歲荌把水端進來,自己坐在矮凳上,將破舊漏洞的灰色毛巾浸在溫熱的水裡,打算洗把臉。
這個天,晚上想要洗澡還是有點冷。
歲荌臉都擦完了,他還沒動靜。
歲荌撩起眼皮朝床上看,慢悠悠喊,“元寶。”
元寶這才跟團軟泥一樣,動作緩慢地從床上滑下來。
他坐在歲荌對麵,自己擰毛巾洗臉。
破爛毛巾雖然漏洞,但乾乾淨淨沒半點異味。
洗完臉,水倒進另一個盆裡,兩人開始泡腳。
元寶人小,腳丫子也小。歲荌一腳踩在他腳丫子上麵,元寶怎麼努力都掙紮不出來,歲荌得意,絲毫沒覺得贏了個五歲的小孩多丟臉。
屋裡點著油燈,豆粒大小的火光,映出一屋子的光亮。
歲荌跟元寶的兩個身影被拉長,擠滿了整間小屋。
元寶洗完腳,穿著乾淨的中衣爬到床上。歲荌端著盆趿拉著鞋倒水。
“歲大寶,大寶。”外頭有人喊。
歲荌疑惑地眯起眼睛看過去,“陳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