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須先生的名氣有多大,你們都知道。”江雲帆一副長兄模樣,兩手負背,一臉認真道,“如今他老人家想收最後一個學生,又正好在咱家族學裡講學,若是你們能得他的青睞,那是我們江家的榮幸。如果不行,也可以多和他討教學問,能受益匪淺,知道了嗎?”
江家三兄弟,由大到小站成一排。
站在最中間的五郎江雲熠不等眾人開口,就先不屑道,“讀書本就靠個人天賦,若是天賦高的人,自學也能成才。木須先生願意收誰為學生是他自己的事,其餘庶出兄弟就算了,大哥總不能讓我這個嫡出的,也上趕著去求人吧?”
江雲熠是侯夫人最小的孩子,自小就是捧著手心怕化了的那種,從來都隻有彆人討好他,就沒去和誰賣過好。要他去討一個教書先生的喜歡,他放不下那個臉。
江雲帆當即就放下臉來,五弟如今也有十三了,不是小孩子了,卻還是這般蠻橫。他們一母同胞,本該更親密才是,但五弟當著其餘兩個弟弟說著庶出的話,太過於不給情麵,反倒顯得五弟不知趣。反觀三弟倒是眉目清俊,看著更讓人舒心,也更聽話。
他眉頭擰緊,“五弟,我之前與你說的話,你都忘了?”
都說長兄如父,江雲熠不怕爹娘,唯獨怕嚴厲的大哥,當即垂下腦袋不說話。但他心裡還是不甚在意,自覺是嫡子,日後就算考不中功名,也能捐個官當,又何必去委曲求全。
六郎江雲成隻有十歲,性格靦腆內向,哥哥們怎麼說,他都點頭說好。
江雲康則是跟著六弟一起點頭,其實木須先生今日的話很有道理,獨木不成舟,一家子兄弟若是都有出息,往後朝堂上也能多一份助力。
但通過今日的接觸,他覺得可以放棄對五弟和六弟的期待了。
江雲帆又叮囑了兩句,說了些木須先生的習慣,讓弟弟們記下後,又給三個弟弟拿了木蒼齋的點心,讓他們讀書也要勞逸結合。
四兄弟從書房出來時,正好遇到尋來的江雲傑。
還沒等江雲傑靠近,江雲熠就嫌棄地掩鼻道,“四哥身上好重的酒味,你這是掉酒桶裡了嗎?”
江雲帆也嗅到了江雲傑身上的酒味,幾個弟弟裡,他本來覺得四弟雲傑最有希望得木須先生的青睞。可今日找人時,就找不到四弟,現在看到四弟一身酒氣回來,心下有些不悅。
江雲康見大哥麵色難看,心中默默冷笑,想到江雲傑調撥他和林氏的關係,假裝幫江雲傑道,“四弟大喜,今日做東請幾個同窗喝酒,想來高興多喝了幾杯。”
江雲熠哦了一聲,轉而又問,“那四哥為何沒請我們兄弟一起?”
聽到這話,江雲傑的麵色當即掛不住了,他想開口解釋說準備之後請,但江雲康再次搶話道,“四弟沒與你們說嗎?他倒是和我說了,不過我自個沒考中,也就沒臉麵去飲酒。”
江雲熠很不高興地放下臉,帶著小廝轉頭就走,一邊憤憤道,“不叫就不叫,有什麼大不了,不過是一桌席麵,當誰稀罕似的!”
江雲傑麵色鐵青,江雲康一臉無辜地道歉,“四弟,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五弟會如此生氣,你快和他解釋解釋。”
江雲傑牙關咬緊,大哥這會麵色陰沉,他哪裡敢去追五弟,隻能先和大哥行禮。若是知道今日大哥找眾兄弟有話說,他怎麼也不會選今日去做東。
江雲帆倒是沒在意四弟做東沒叫自己,就是覺得四弟的尾巴有點翹太高了,很多人剛中個秀才就沾沾自喜,以至於往後數年都不會有進益,故而沉著聲道,“雲傑,偶爾和同窗喝兩杯酒無傷大雅,但你的名次並不高,想要三年後中舉,還需下苦功夫才是,切莫驕傲自滿。”
這番話當著院子裡的下人就說了,江雲傑剛被五弟嗆過,眼下又被大哥勸誡,麵子是丟光了,卻又隻能裝乖說好,但心裡已經恨得咬牙切齒。
江雲康看江雲傑忍氣吞聲地憋著,心裡才好受了一點。
他不怕和江雲傑鬨掰,反而更怕江雲傑還假惺惺地和他來往,今日的事過後,想來江雲傑也能心中有數。
從大哥院子回來後,江雲康讓書硯把大哥送的點心,拿去給林氏吃。
木蒼齋的點心在京城算數一數二的好吃,林氏自個倒不是吃不起,就是吧,活在侯府,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若是錢花多了,又要被妯娌擠兌銅臭味重,婆母還會暗示敗家。即使林氏有錢,也難有用得舒坦的時候。
那邊林氏得了點心,倒是沒料到。
拿了一塊桂花糕,小口咬下,甜香味頓時席卷唇齒間。
自從剛嫁過來時,給兩位嫂嫂送了貴重的禮物被婆母說了後,她便鮮少再花錢買貴的吃食和首飾。
彩萍看主子高興,在一旁笑著倒茶,“書硯說三爺自個一點都沒留,全給您送來了,可見三爺心中還是有您的。”
林氏抿唇小口吃著糕點,沒接這話。
彩萍繼續道,“三爺自個是個拮據的,姨娘沒能留下一點錢財,手中也隻有幾畝薄田的產業。奴婢今日聽書硯說,三爺書房裡的筆常常都用禿了,才舍得換新的。就府裡給的那點份例,如何能夠讀書用。”
林氏吃完一塊糕點,擦擦嘴道,“我倒是有心給他錢,這不是怕傷了他的麵子嗎?”
“給錢不好看,但您可以給三爺置辦行頭啊。”當初林夫人得知女兒要嫁入侯府時,心中就很忐忑,不僅找了京城裡的教養嬤嬤去教女兒,就連陪嫁的丫鬟也跟著調教了一年。而彩萍就是丫鬟裡最穩重,也最有智謀的。
看主子又不說話,彩萍加把勁道,“奴婢看得出來,您對三爺是有心的,特彆是這兩日,三爺對您也多有關心。您還年輕,難道就不想有個知冷知熱的夫君嗎?”
“再說了,侯夫人不是三爺生母,日後分家時,您和三爺要單獨分出去過。您在意侯夫人,是您有孝心,但正如三爺說的一樣,侯夫人眼中未必有咱們三房。”
林氏長吸一口氣,看著跳躍的燭光在思索,過了好一會兒,好似很艱難地下了決定,“那就......按你說的辦,我瞧三爺和四爺站一起時,衣裳也差太多了,是該給他做點新衣裳。”
說話時,林氏眉眼不自覺地帶了笑,糕點的甜味還殘留在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