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郎不知道婆子把林嘉每日必去梅林偷梁換柱成她哄她過去,隻千恩萬謝:“媽媽恩德我記得!來日定報!”
婆子道:“小聲些!快快回去,明日看天,若下雨我也沒辦法。”
又告訴了他大概的時辰。
十二郎歡歡喜喜地回去了,一夜好夢。夢裡中了狀元,著了喜服拜天地,左手是妻,右手是妾。
那妾抬起頭,明眸含水,清麗嬌美,不是林嘉是誰。
第二日醒來,見是個好天氣便精神一振。換了乾淨的褻褲,一番捯飭,想打扮得好看些去見林嘉。
三夫人這個人生活中有許多矯情,銀錢上卻並不吝嗇,對十二郎這個嗣子一應的待遇都比照著淩家其他的公子來。
作為嫡子媳婦,她嫁妝頗厚,又隻有這一個兒子,十二郎的日子甚至比五房、六房的兄弟們還更寬裕一些。
他興衝衝在衣裳中挑揀一番,若不是打理衣物的婢女提醒了一嘴“還在四爺的孝期裡”,他差點就選了一件粉色繡花的鮮亮衫子。
最後好歹挑了件燕尾青的羅杉,雖然鮮亮些,卻不是紅、粉色調,不忌諱。
束上絲絛,懸上玉佩、香囊、荷包、金五事,頭發用油膏子抿得一絲不亂,對丫鬟說“給母親請安去”,便帶著僮兒急匆匆地出門了。
今天是個好天氣。
林嘉把今日份的點心交給了南燭。南燭從懷裡摸出一個荷包,遞給林嘉:“這是下個月的。”
林嘉一入手便微訝——這分量壓手。她忙道:“這太多了。”
“不多,畢竟是給我們公子的。”南燭道,“原先也不是存心欺瞞姑娘的,隻公子守孝呢,不好叫外人說嘴,才用了桃子姐的名義。如今姑娘既知道了,還請儘用好材料,缺什麼儘管與我們說。”
這麼說就合理了。畢竟這個府裡哪一個主子不是炊金饌玉的。
林嘉立刻保證:“一定都是上好的食材。”
南燭齜牙一樂,轉身北去。
林嘉也轉身向南,準備回去了。
哪知道才踏出梅林,隔著一段距離遠遠就看見十二郎朝這邊來了。
林嘉當時就僵住,腦子一轉就猜出來,不是小丫頭就是老婆子,總之是院子裡這兩個中的一個賣了她。此時此刻顧不上氣惱,先回避才重要。
十二郎一旬才回來一次,這要還能跟她見上麵說上話,要讓三夫人知道了,她有嘴說不清。
林嘉轉身就往回跑。
遠遠身後聽著十二郎喊她。林嘉非但腳下不停,還加快了速度。
回頭看一眼,有梅樹擋著,影影綽綽地似看到十二郎已經進入梅林,也在跑著追她。
林嘉快跑幾步,回頭察看,再轉頭,眼前豁然開朗,竟跑到淩昭晨練的空地上。
南燭正在煮茶,手裡還拿著茶盒、茶器,吃驚地瞪著她——林嘉素來守規矩,除了南燭鬨肚子那次被淩昭親自帶過來之外,她一直都恪守約定,隻在梅林南側活動。
更何況,她今日說了不需給三夫人采梅露,剛才不是也轉身要回去了嗎?
林嘉慌不擇路闖進來,惶惶地看了淩昭一眼,心裡乞求淩九郎萬不要因此生氣。
她想趕緊借道過跑去。可淩昭收勢,轉過身來看著她。長劍斜斜指向地麵,身周釋放的威壓仿佛撐起了一道看不見的壁,讓她不敢越界。
身後遠遠傳來十二郎喚她的聲音,若叫十二郎追她追到這裡,在淩昭的麵前糾纏,實在難堪。
林嘉慌張回頭看了一眼,轉回頭想求淩九郎放她過去,嘴唇動了動,卻開不了口。
這等事,世人隻會笑歎男子風流,卻鄙夷女子不守規矩,羞恥得無法開口。
林嘉常笑靨如花地麵對彆人,但素來是一慌張淚意說來就來。一回頭間,眸子裡已經有了淚花,泫然欲滴。
淩昭的目光卻越過了她,投向了她身後的梅林。他清晰地聽到了男子的聲音在喚她。
她到梅林來,一是為三夫人采梅露,一是為他送點心。有他在這邊,她若是要私見什麼人,也不會傻到約在此處,更不必慌張逃避。
所以,她是正在躲什麼人。
淩昭長劍一挽,反手握在了身後。左手抬起,向著自己身後的方向招了招。
那堵擋住了林嘉讓她不敢上前的無形的壁忽然就消失了。林嘉感激地看了淩昭一眼,低下頭從他身邊匆匆跑了過去。
淩昭任她從身側跑過,沒有看她,卻看著她來的方向。他想看看什麼登徒子這麼大膽,竟敢在淩府裡公然追逐年少美貌的姑娘。
他瞥了南燭一眼。南燭會意,放下手裡的茶器,追著林嘉去的方向去了。
很快,有急促的腳步聲踏近,一個衣衫鮮亮的少年奔出梅林闖進空地,還張嘴欲喊:“林……”
淩昭手腕一抖,劍鳴聲起,冰冷的劍鋒指向了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