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二郎隻覺得眼前一片青光閃爍,寒氣逼近,嚇得他魂飛魄散。
那劍尖停下的時候離他的咽喉也就數寸的距離而已。他甚至懷疑如果不是自己及時刹住了腳步,那明顯是開了鋒的劍是不是會真的刺穿自己?
十二郎整個人嚇傻了。
淩昭眯起眼,看著自己劍鋒指著的少年:“十二弟?”
看清了他是誰,十二郎冷汗下來了,磕磕巴巴地:“九、九兄,你、你怎麼在這裡?”
“我在這裡晨練。”淩昭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那散發著寒意的長劍還指著他的咽喉。
十二郎現在正麵臨著林嘉剛剛經曆的情況——眼前這個人氣場全開,宛如一堵看不見的牆,把他阻擋在這裡,再不敢動了。
“我、我……”十二郎鼻尖冒汗,“剛才好像看到一個我們三房的人,我過來,又不見了。”
他也不敢問淩昭有沒有看到“那個人”,實際上他心裡燒香拜佛地乞求林嘉剛才是從側麵跑掉,而不是穿過這片空地。
希望沒有被淩昭撞見。
但是好像不問一下又不合適,十二郎弱氣地問了一句:“九兄可看到什麼人?”
淩昭終於收了劍轉身,淡淡道:“沒有。”
十二郎大大地鬆了口氣。
想來林嘉也是不願被人撞到的,可能發現這邊有人就改了方向也說不定。這梅林的梅樹都有年頭了,枝乾粗大錯雜著,剛才追的時候也看得不是太清楚。
十二郎放鬆下來,抬手揖禮,就想跟淩昭告辭趕緊去追林嘉去:“那……”
“待會去祖父那裡嗎?”淩昭背對著他朝湖石走去,狀似隨意地問。
今天是淩家公子們從族學回來休息的日子,也是淩老爺休沐在家的日子。按照慣例,公子們都會去給淩老爺請安,並接受淩老爺在學問上的考教。
但那還早呢,是在早飯之後的事了。
十二郎答道:“是。九兄,我……”
他火急火燎,想趕緊去追林嘉。
偏淩昭先還劍入鞘,再拿起手巾擦汗擦手,一邊還語速不疾不徐地問:“祖父那邊今天的考教,可準備好了?”
一下子把十二郎著急上火的這個火給澆滅了。
十二郎頓時拘謹起來。
其實在族學裡,他也不算是差生,頂多隻是普通學生。隻是淩家各房的堂兄弟們著實讀書是有些靈氣的。就怕貨比貨。
待到了淩老爺麵前,一家家主,兩榜進士,他又是幾個年紀差不多的年輕公子裡唯一一個不是淩老爺親生的血脈,自然而然地就頭一低,脖子一縮。
淩昭擦完了手轉過身來就看到他這副樣子,不由蹙起眉頭。
十二郎過繼過來的時候,淩昭已經人在京城。十二郎是直到今年他丁憂回家,才跟這位傳說中的九堂兄打了照麵,對這位堂兄,既敬且畏,一心隻想高高供起,遠著便是。
但顯然這位九兄不這麼想,他雙眸清炯,目光冷淡而犀利,沒有淩老爺看他時的一分慈愛和寬容,卻有如淩老爺一般的威壓。
十二郎下意識地就並緊雙腿,肩膀繃起來,如對淩老爺那般回答:“也沒有特彆準備,如往時一般,未曾敢懈怠。”
水已經沸了。
淩昭道:“過來坐。”
他自己先在一塊湖石上坐下。十二郎沒辦法,隻好過去在另一塊湖石上坐下。
這些湖石堆疊巧妙,宛似一張石桌和幾個石凳。兩兄弟隔桌對坐。
“祖父昨日與我說,反正我丁憂在家,讓我指點兄弟們讀書。”淩昭溫壺溫杯,放茶,“以後學問上有什麼問題,到書齋來找我便是。”
十二郎唯唯:“有勞九兄。”
淩昭也不抬眼,專注地沏茶。這等事需要靜心,十二郎也不敢打擾他。待淩昭將茶盞推到十二郎麵前,道:“喝茶。”
十二郎還能怎樣,隻能道聲謝,端起茶盞。
才抿了兩口,那邊淩昭緩緩問:“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險以徼幸……”
這就考教上了?
這位堂兄不是普通人,乃是本朝最年輕的探花郎。他親自來考教,十二郎兩股一緊,頭皮發麻,直比被淩老爺考教還緊張。
他戰戰兢兢地答了,淩昭點點頭,又提出了下一個問題。
十二郎哪還有心情喝茶,怕是在族學上課的時候都沒這麼專注。
兩個人一問一答,南燭回來的時候,十二郎額上全是汗。
淩昭看了一眼若無其事的南燭,終於放過了十二郎,頷首道:“去吧,待會祖父那裡不必緊張,認真作答便可。”
其實經過了淩昭這一場考教,十二郎恍惚竟覺得淩老爺的考教都沒什麼可懼的了。
聽到淩昭的話,他如蒙大赦,忙起身謝過淩昭指教,匆匆行個禮,趕緊逃去。
淩昭把視線從這位過繼來的堂弟背影上收回來,看向南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