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宋黎單薄的身影晃過,穿著豆沙粉睡裙,頭發鬆鬆挽著,一彎腰,便露出細長的天鵝頸,薄絨裙擺長及小腿,棉拖外的腳踝纖秀。肌膚是瓷白的顏色,如打磨過的玉器,光滑無暇。
就像一段純潔的月光,靜靜照著,就令外麵的豔麗鮮花都敗了俗。
那時,靳時聞真的很難說自己有抵抗情和欲的意誌,能清寡到無動於衷。
他突然不想再管正在鬨的矛盾,情不自禁走近,從身後擁住宋黎,臂膀有勁地橫在她細腰上。
“你……”
宋黎嬌軀一震,掙脫不開,打在她側頸的呼吸很重,散來濃鬱的酒氣。
裙擺因他手掌的摩挲,被提到了膝蓋。
宋黎猛地僵住。
耳邊,是靳時聞低沉的責問:“電話裡跟你一起的男人,是誰?”
這話的語氣有那麼些逼供的意思,帶著被深瞞後的不悅,就好像是在嗬斥她說——怪不得每回要你陪都不願意,背著我勾搭哪個野男人了?
誰聽了能舒服呢?
而且,還是在忽略她情緒的前提下。
當時靳時聞的氣息裡,特調酒的氣味濃烈,宋黎從中還聞到了不屬於他的,那掩蓋不住的香水味。
絲絨質感,尾調是千嬌百媚的花香。
宋黎膈應這烈酒混香水的氣味,掙了掙想從他懷中脫離,但靳時聞手臂往裡收,抱得更緊了。
“不解釋嗎?”
宋黎默了會兒聲,沒什麼情緒地說:“是我們醫院一位很重要的患者。”
也許“重要”二字的指向性太強,靳時聞停頓一刹,直接說出名字:“盛牧辭?”
“嗯。”她沒多想。
隨後便是一陣無言,宋黎感到情況不太對勁,正欲回首,先被身後人握住兩隻胳膊掰過身。
隻見靳時聞自上而下盯住她的眼睛:“你和他單獨一起?”
宋黎問心無愧地點點頭。
然而靳時聞眉頭越擰越深:“離他遠點。”
宋黎看著他,逐漸茫然。
“為什麼?”她不理解:“他是我的病人。”
靳時聞壓根不給她理由,自顧掏出手機,翻出通訊錄的一個號碼。
“我和你們院長說,換人替你。”
說話間,電話已撥出,顯然他這是通知,不是商量。
宋黎足足愣了五秒,抽回神識,立刻踮腳奪過靳時聞耳邊的手機,不由分說斷開了那通正在撥的電話。
“你不要總想著乾涉我工作好不好?”
一雙倔強的明眸直直瞪過去,全是惱意。
宋黎是真的惱了,她還因為酒吧的事不舒服,他卻又在下一個事情裡不可理喻。
可她的江南腔舒柔,調子天生就潤,明明是要吵的語氣,竟活生生聽得像嬌嗔。
在男人看來,不過當這是女朋友耍的小脾氣罷了。
尤其過去,宋黎都是唯唯諾諾,溫順得靳時聞頗覺無味,今天突然作一下,倒有幾分反差的可愛,算得上是一種情趣。
“黎黎,彆鬨。”靳時聞平複了下心緒,把她抱回懷裡:“他不是你能招惹的。”
宋黎一言不發,抗拒得厲害。
靳時聞手掌貼在她後腰,帶有暗示的意味,一點一點地將她的裙擺往腰際褶。
他低頭落下吻,宋黎驀地偏過臉。
溫香軟玉在懷裡掙紮,總能激起男人內心深處本能的興致。靳時聞動作多了幾分強硬,錮住她後頸掰過她臉。
也不知當時哪裡來的力氣,宋黎猛地一推,居然推得靳時聞不穩踉蹌,後跌進了沙發。
她怔怔站在原地,雙臂環胸,無意識地呈自我保護的姿勢。
靳時聞沒想到她會拒絕,更沒想到,此刻她受到了天大的屈辱般,眼眶紅紅的。
仿佛是在聲明一個事實。
她不願意被他碰。
彼此僵持著,都在調整淩亂的喘息。
“你……”宋黎想說,你現在不清醒,彆來回跑了,先到客房休息,等酒醒了再談。
而靳時聞靠在沙發,酒的後勁湧著神經,口乾舌燥,胸口淤起一股煩躁的氣。
沒等宋黎組織好後麵的話,他便冷笑,搖晃站起身,一把抓起外套。
那天晚上,靳時聞是摔門走的。
關門那聲重重的“砰”響,震耳發聵,在宋黎腦中經久不散。
宋黎一直認為,情侶磨合的過程中有磕絆很正常,她該學著多去理解和包容。
可她到底隻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在靳時聞摔門的那一刹那,她還是沒能忍住鼻子一澀,眼眶泛起了酸。
緩了好久,才沒讓自己落淚。
夜色漸深,宋黎沒回臥室,一個人坐在沙發裡,孤零零地失神。
這是靳時聞第一次衝她發這麼大的脾氣。
作為她的準未婚夫,想和她做那種事,似乎沒有辦法說他錯。
可她還在生氣呢。
不願意,有錯嗎?
宋黎徹底不懂要怎麼辦了,心情雜亂無章,在喪和負氣之間徘徊,乾什麼都提不起勁。
良久,她做了個決定。
艱難地翻開微信列表,找出那位陰氣很重的“生吃小孩兒”。
【老師,打擾了,我想問,和結婚對象鬨矛盾了有什麼解決辦法?他沒犯什麼不可饒恕的錯,可能交際圈是那樣,所以邊界感和同理心不太強……還有就是,我覺得他不夠用心,容易情緒化,但我自己也不會經營感情……】
不知不覺,宋黎就敲出了一大段字。
但她還在猶豫要不要發送。
這個所謂帥氣的心理谘詢師小哥哥,在宋黎心目中,和盛牧辭是同一類人。
險惡,紈絝,吊兒郎當。
宋黎有種預感,假如這段文字讓他看到,指不定他要圍觀猴子似的來這麼一句——
“哇哦,真慘。”
“……”喉嚨一哽,又想哭了。
宋黎本就一肚苦水,不想被看笑話,開始刪刪減減,反複打磨,可就是編不出滿意的版本,怎麼都彆扭。
末了,她消極地想,算了算了,能指望他什麼呢?幸災樂禍嗎?
還是自己到被窩裡悶著實際點。
宋黎鬱悶至極,一口氣把字全刪了,剛想退出,聊天框裡驀地彈出了對方的消息。
生吃小孩兒:【什麼千古名篇要琢磨這麼久?】
宋黎心臟狠狠一個抽搐,意識到是自己“正在輸入”過久被發現了。
可他……是不是太閒了!
沮喪的情緒就這麼被突然間的驚嚇打碎。
宋黎憋半天,隻憋出一個省略號。
谘詢師小哥哥倒是很敏銳:【感情又出問題了?】
宋黎當時很想有人能傾訴,得到專業意見。
她曲著腿,下巴抵到雙膝,這自我環抱的姿勢讓心底裡的委屈很快彌漫到每一根神經。
宋黎:【嗯……】
她癟癟嘴:【他凶我……】
那邊好半晌都沒聲,宋黎還以為他是報複上回被她刪好友,存心乾晾她在一邊。
沒想到。
聊天框又有動靜了。
生吃小孩兒:【你就一朵棉花,不欺負你欺負誰?就不能硬氣點兒?不要太乖行不行?】
生吃小孩兒:【宋醫生,做人水要端平】
宋黎蹙起眉,一頭霧水。
他發錯人了?還有,他的資格證是不是連夜蹬三輪車偷來的?自創的刺激療法嗎?
不等宋黎反應過來回複,眼前倏而蹦出一句相當熟悉的字眼。
生吃小孩兒:【彆慣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