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怔,隨後又釋然了,隻是看著她笑道:“姐姐,就算我有這個心,老天爺不見得會給我這個機會。何況我……姐姐也知道我失了憶,以前的事情都想不起,我隻是想去看看,就算是了結以前的事兒。”
慎玉歎了口氣:“雖說你來的時間不多,我亦是知道你的,你以前可不是這個性子,雖說年紀小常犯錯,可自己總有個界度,凡事都考慮過後的,是小心翼翼不敢多說一句話的,如今你的性子變了,我看起來你倒是考慮的多了,像是長大了些,可是有些事情,你卻總是由著自己的性子來。也不知道到底是該悲該喜了。你執意要去,我也不會強留你,今夜之事,你聽我也罷,不聽我也罷,我也沒辦法,我會當什麼都沒有看見,也沒有聽見,自是睡著了。隻是,你要好自為之。”說著便睡了回去,不再說話。
我頓了頓,腦子裡翻來覆去皆是她的四個字“好自為之”,仿佛擲地有聲般回響在我腦裡。思索良久,最終還是又彎下腰,靜靜地穿好了另一隻鞋子,輕輕地打開了門。
打開門的一霎那,我聽見慎玉在炕上翻了個身。
月華如水,皆是寒意。夜已經頗深了。
我下意識地裹了裹衣服,四下看了看,並沒有人。便匆匆向絳雪軒趕去,路不長,卻是陰森可怖的。我閉上眼,想著若是這樣能夠讓我再回到現代也是好的。隻是我走完了長長的夾道,卻還是孤身一人獨子行在夏末秋初微涼的午夜之風中。
什麼都沒有變,隻是未來變了,以一種不為人知的方式。而且,隻是我的未來吧。
到了絳雪軒的海棠樹下,已經有一個人站在蔥蔥蘢蘢的樹影中,待上前幾步時,我已然看清了那個人是誰,卻是怔怔的,邁不動步子了。隻是靜靜地站在原地,離他十步遠的地方。隻是看著他的背影。
不會看錯的,削瘦的背影,藏青色長衫,上麵用絲線繡的朵朵祥雲在月光的映射下越發清晰,腰間暗金色的扣帶,還有那塊懸著的色澤白潤的玉,無一不印證著,他就是那個我在剛剛過去的中秋晚宴上唯一注意過著裝的阿哥。
九月的西府海棠已經結果,月下粉白相間的海棠果搖曳生姿,玲瓏俏麗地墜在枝頭。一陣風刮過,海棠果顫動了一會兒又恢複了平靜。地麵上斑斑駁駁的樹影如同多年以前不知道在哪裡看見過的夜景,當時自己不是在吟著黛玉的那首海棠詩麼:
半卷湘簾半掩門,碾冰為土玉為盆。
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
月窟仙人縫縞袂,秋閨怨女拭啼痕。
嬌羞默默同誰訴,倦倚西風夜已昏。
待到茫然驚覺,抬頭看時,四阿哥已經轉過身來,靜靜地看著我,說道:“你還打算不說話多久?
頭上的月光突然暈染開來,像是要把我生生扯進那綠色封皮的冊冊《清史稿》的字縫中間。瀉下一片迷蒙的光芒。
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我卻已經手腳冰涼,說不出話來,他不是應該回自己的府邸了麼?
此時,我已經完全清醒,不再想那些詩句了,翻來覆去的也隻有九阿哥的話:“前些日子我到是看見你和四哥在一起。”
是一語成讖,還是事實即使如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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