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疑惑，但想著馬上要做的事，也便不計較了，端正地福了福身，我便離了怡蘭，向自己的住處走去，剛經過一樹茂盛的灌木，便立刻彎了身子，轉過彎去，悄無聲息向良妃的屋後轉去。

這時剛過了午後，天氣還是悶得慌，外麵幾乎很少人，我悄悄地靠近良妃屋後的窗，踮著腳，偷偷向裡望去。

慎玉跪在良妃腳邊，伏著身子，低著頭，看不清麵容。良妃背對著我，也是一言不發，兩個人都不曾說話，屋子裡靜靜的。倒是我在屋外乾著急。

正踮著腳，，突覺得背後有人一拍我的肩膀。我一驚，忙轉身，看清來人麵目的時候，已經是驚懼地無法言語，隻是忙的跪下，又怕弄出太大聲響讓良妃驚覺，隻得俯身輕聲說道：“給十……十四阿哥請安。”他示意讓我起身，也是笑著看我說道：“我認得你，你是良妃娘娘宮中的宮女對吧。”

我忙點頭：“是。”

十四阿哥現在大概是十五歲了，不過個子長得已經比我高一個頭，雖說我的實際年齡已經比他大了十年多，可如今卻還隻是一個十二歲的宮女而已。

“那你在這裡乾什麼?偷聽嗎？”話語措辭雖是帶些嚴厲，但是語氣卻還是慢慢的，並不是讓人很恐懼，他的那位親生哥哥可就比他看起來嚴厲多了。

我忙回話道：“回十四阿哥，我的好姐妹犯了錯，被我們主子叫過來了，我擔心不過，就來看看，還望十四阿哥千萬彆說出去……”

十四阿哥看了我一眼，笑了笑就也望向屋裡一眼，便說道：“你的好姐妹？”而他一望，就噤聲不語了，我緊張地看著他，生怕他說什麼做什麼讓良妃發現了。

十四阿哥回望了我一眼，又恢複了原來的神色，笑著說：“那我不說出去，也得防著你是不是要聽什麼秘密的事情，我和你一起聽吧。”

我轉念一想，良妃待會兒要是提及德妃又該如何是好呢？可是事情到了這步田地，也沒了辦法，隻得點點頭。

兩個人便湊上窗前細細的聽。

屋裡一片沉寂一如剛才，隻見良妃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才緩緩說：“慎玉，把頭抬起來。”音調一如平常，實在沒什麼端倪。

慎玉抬起了頭，臉色在窗邊透進的日光照耀下越發蒼白，我細一看，才發現她的額上已全是細密的汗水。

良妃緩緩說：“你的那些事，我已經早就知道了，隻是一時間並不想讓你離開，現在，想來已經有人容不得你了，才這般向我挑明了，所以我想……你也明白，如果我不讓你走，彆人恐怕就沒這麼安寧了。”

慎玉聽到這一番話已是不敢開口，隻是死咬著嘴唇。

“我雖然不知道，她們想讓你走的原因，但我也知道你心裡的想法，你服侍我也算儘心儘力，你有什麼想法我也儘力滿足你，也儘儘主仆之宜。”

慎玉睜大了眼睛，張口想說話，卻好像又生生咽了回去。

我凝神看著，隻聽良妃又不再開口說話了，便下意識地望向身邊的十四阿哥，他的神情凝重，目不轉睛的看著屋內的兩人，我心中疑惑，卻聽見良妃又緩緩開了口，便不再注意十四阿哥如何，又轉身望向屋內。

“慎玉，十阿哥這個孩子性子雖有時有些倔強，但還是很聽本宮的話的，他和老八又交好，我說的話他也會給幾分麵子的。你阿瑪也是個六品京官，也是好配的，過兩天，本宮就回明皇上，賞你做十阿哥的侍妾吧。”良妃說完，慢慢地呷了一口茶，隻是靜靜地看著慎玉的反應。

我一愣，又忙忙看著慎玉反應如何，她緩緩抬起頭看著良妃，嘴巴開合，似乎是說“主子”二字，卻終未出口。我看她神色莫辨，又像喜又像悲，不覺也傷心起來。

“侍妾身份雖低，我也知道你要是跟在十阿哥身邊，也應該不會計較的，你素來是個平穩安靜的孩子，現今這事兒，也是一時迷糊了頭，又沒真正犯了什麼大錯，隻是自己被彆人利用了。本宮隻是勸你，到了那邊，切要低頭做人，可不要再生事了。”

“你若是得十阿哥眷重，也就和他說說，是不是進宮來給我請個安，我們也可以見見，八府那邊，和八福晉也可以走動走動。”

慎玉靜靜地在地上叩了個頭說道：“慎玉謝主子，主子的恩情，慎玉沒齒不忘，前情往事，慎玉知道對不起主子，也無法補救了，儘在這一跪了。”說著，又重重地一跪。

就在慎玉頭叩地的那一刹那，十四阿哥突然忿忿甩袖離去，弄出頗大的聲響，卻不再回頭。我又急又驚，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又聽見良妃的聲音傳來問道：“誰在那裡？”

隻好斂了神色，惶恐地說道：“主子，是我，清棠。”

夏末的陽光突然籠罩了整個煌煌的紫禁城。不遠處，鳥兒正在有氣無力的叫著，頗有疲倦之態，我一步一步從後麵繞到前門，心中所想的還是慎玉悲喜莫辨的神色，她平日裡不是最在意十阿哥麼？那如今要嫁到十爺府上去，又為何鬱鬱不樂呢？良妃又為什麼突然讓她去嫁人呢？

推開前門的時候，慎玉沒有轉過頭來，隻是肩膀微微的抖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