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慎玉 秀女 隻有無邊無際的……(1 / 2)

舊*******色 徵* 5036 字 10個月前

我永遠不會忘記康熙四十一年的七月,就如我未曾忘記我的名字一樣,有切膚般的記憶。如同在我十三歲的那年用尖銳的刀刃在生命中劃開一道涇渭分明的傷口,鮮血淋漓,從此與過去一刀兩斷。

我叫鈕鈷祿.慎玉,我的阿瑪是六品京官,護軍校鈕鈷祿.石闊齊。我從未想過我的名字或者是我阿瑪的名字能夠被記錄到史冊,我知道那是妄想,可是紫禁城裡有太多妄想了,再加我一個,也不會嫌多。

一切都很湊巧,康熙四十一年的七月我剛滿十三歲,我的父親剛官至六品,於是我無法抵抗地成為了一名待選的秀女。

那天我們一隊秀女由宮監領著進入順貞門,我閉上眼睛,感覺到日落時分的紫禁城有一種陰冷濕重的味道,我悄聲問身旁同來的秀女小琪,我問她,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她笑著說,是富貴的味道麼?我回過頭,直視前方,淡淡說,也許是吧。

當夜無事,秀女們都早早睡下了,而我卻徹夜未眠,我不知道明天夜裡是不是還如現在這樣,躺在紫禁城的夜色裡,望向遙不可知的未來?又或是,根本就沒有了未來?

早上起來的時候,同住一屋的小琪正跪在窗前閉眼禱告,我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兒,她的表情虔誠平和,可見是個沒心機的女孩子,就這樣把想法暴露給了彆人。她睜開眼的時候眼裡儘是夢幻的光澤,她看著我用充滿憧憬的聲音說,慎玉,你覺得我會被選上嗎?

我看了她一會兒,蹲下來靜靜地看著她的眼睛說,你就這麼想被選上嗎?

小琪的表情仍然充滿期翼,但看著我的眼光裡又溶下了疑惑,她說,怎麼?難道你不想被選上嗎?

我淡淡地笑,也許想,也許不想吧。但我知道你想。

我知道你想,不僅僅是你,這裡所有的秀女幾乎都想,都想被選上,從此光耀門楣,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而我呢,當局者迷,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想不想了。

小琪遞過來的是一個算筒,裡麵的竹簽搖起來沙沙做響。她說,這是我進宮前從廟裡求來的,我們也算上一卦吧,看看今天的運氣。

我看著她,她示意我先來,於是我搖了幾下,拿起掉出來的簽一看,上麵赫然寫著:下下簽:諸事不利,切要慎行。小琪慘白著臉看著我,眼睛裡隱隱有淚水,我忙安慰她,沒關係,我不在意的。

小琪也搖了簽,竹簽落地的那一刹那,她猶豫著跪下去,小心地將竹簽撿起來,按在上麵的手指一寸寸挪開。上麵是:上上簽:萬事大吉,心想事成。小琪回過臉看我時,已經恢複了紅潤,卻是不好意思的看著我,我淡然地笑著,心中卻是茫然地發疼。

選秀定在禦花園,幾位身份高的娘娘親自來選,最前麵的是貴妃,然後坐著惠妃,德妃,宜妃。我一位位的看過去,倒是德妃,在看見我的時候,微微錯了神。

選秀的過程也無非是那樣,由主子們閱看之後,隨意的問些問題,就是初選。輪到我和小琪那一排的時候,小琪暗暗捏了一下我的手,以示安慰,我領會後笑著看了她一眼,她還在為早上那個下下簽而自責嗎?

主子們看了看我們,又看了看牌子,隨意的問了些問題,而後,就在太監手中的托盤中翻起牌子來。當一塊正麵朝上的牌子被貴妃反麵過去的時候,我感覺身邊的小琪瞬時渾身一僵,幾乎要暈過去,隨後又聽見宮監尖聲的喊道:“秀女鈕鈷祿氏慎玉,秀女郭絡羅氏瑾華,秀女秋舒理氏寧姚留牌子,等待複選。其餘秀女撂牌子,準備出宮。”

轉過臉時,便遇上小琪幽怨深重的目光,定定的看著我。我看著她,不知該說什麼好,難道要我說,其實被留牌子才是最大的不幸嗎?難道要我說,出工回家焉知非福嗎?她會信嗎?不會。

回到屋子裡的時候,小琪正在抽泣著整理包裹,她把衣服胡亂打包進包裹裡,動作淩亂,雙手發抖。當同晉的秀女郭絡羅瑾華來向我賀喜的時候,小琪把那個曾經象征一切未來的算筒用力地擲在地上,那個竹製的算筒霎時間發出刺耳的脆裂聲,裡邊的竹簽撒了一地,沙拉沙拉的餘聲一直縈繞不絕。小琪紅著眼睛,死死瞪著我,突然,我覺得很後悔。

因為她還沒有學會笑著看著她討厭的人,而我卻扼殺了她的夢想,但難免,她將來不會變成那麼多普通嬪妃中無奇的一個。

幸與不幸,皆是命運嗎?

小琪離開的時候我去送她,她站在隊伍的末尾對我說,“我恨你,是你搶走了我的好運氣。”

我痛惜地看著她,沒有眼淚地對她說:“其實,不是我搶走了你的好運氣……”

她沒有繼續聽我的話,因為她恨我,因為她覺得她原本對我的可憐都打了水漂,因為她即使是打碎了那個算筒,卻仍然至始至終的相信它,相信所謂的上天分配的命運。

而我想說的,最終被她打斷的話是:其實不是我要搶你的好運氣,而是我的阿瑪,早就用錢買通了太監。將你的牌子上的名字動了手腳。你知道嗎?貴妃是很討厭彆人的名字和她的雷同的。特彆是當讀音已經相同的時候,再加上又有一個字相同的時候。

我成了初選過後的留下來的秀女,就在初選和複選之間的十天裡,我遇到了十阿哥,和十四阿哥。

那天我在一棵茂盛的樹下乘涼,兩位年輕的男子走了過來,我知道能在這裡走動的男子定不是等閒之輩,便忙忙向他們請安。其中一個笑得很燦爛,他叫我起身,端詳了我會兒問道:“你是秀女嗎?”

我忙回答道:“奴婢是初選後留下來的秀女。”

那個男子點點頭說:“生得到是很秀氣,你叫什麼名字?”

我回道:“回爺的話,奴婢姓鈕鈷祿,名叫慎玉。”

正在這時,另一個男子說道:“十弟,走吧,彆讓良妃娘娘和八哥等急了。”這時我才明白過來,他是十阿哥。

正待他們要提步走時,我身後不遠處有一個聲音傳來“九哥十哥,等等我……”說著便看見一個更年輕些的男子跑過來,對著九阿哥十阿哥說,“我和你們一起去良妃娘娘那兒……”

說著他便看向我,好半天沒有移開目光。

我忙低了頭,就聽見十阿哥爽朗的笑聲:“十四弟,她可是秀女,將來成了哪位娘娘也未可知,哪有你這麼盯著看的……”

十四阿哥這才收住目光,和八阿哥九阿哥一起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