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腦海中,重複出現的皆是十阿哥的影子。
可在後來的第一場複選中我就敗下陣來,不知怎麼回事,阿瑪明明也托人打點了,隻是這次不敢再像上次用那般明目張膽的方法,可是這麼快就被撂了牌子,實在出乎我的意料。
複選之後,那位王公公奉承的笑著對我說:“慎玉姑娘,這回不是奴才不儘力了,實在是上頭有主子壓著,奴才沒辦法啊。”
我問他,“是哪位主子?”
他隻是看著我說:“奴才不知道,但就在那幾位中間。”說罷,用手指頭偷偷指著那幾位妃嬪離去的窈麗背影。
那人已在深宮中,貴妃,惠妃,德妃,宜妃。
不久之後,我被派往鐘粹宮良妃娘娘處當值,成為眾多宮女之中的一個。
轉眼就到了康熙四十二年,那是在正月裡,宮裡忙得不可開交,宮女太監,內眷皇子公主們進進出出,好不熱鬨。
德妃的貼身宮女婉吟來叫我隨著她去見德妃,還不讓我回稟娘娘,我雖心中疑惑,但也沒有辦法,隻得隨著她去。到了永和宮,卻不進正殿,隻是到了一個偏殿。婉吟將我帶進去,我便看見德妃端正地坐在中間,穿著一身暗紅色的宮襖,極儘雍容端莊,我向她請安,下跪之後,她卻未曾叫我起身,於是我隻是這麼跪著,心中越發不安起來。
“慎玉,”她叫我的名字,聲音中聽不出喜怒“你可知道,十四阿哥對你有意嗎?”
我身子微微一抖,鎮定了心神說道:“回娘娘的話,娘娘謬讚慎玉了,慎玉何德何能,能得十四阿哥垂青。娘娘所說之事,慎玉不曾知道。”
“事到如今,你卻不慌不忙,可見有些見識。”德妃一頓,又緩緩說道:“可是我話已至此,你卻還是不肯承認,本宮又覺得你目光短淺了。我有時候在懷疑,你還是不是去年將同列秀女的名字換掉一個字的慎玉了。”
我伏在地上,手心已然全是汗,隻是身形未動,靜待她的下文。
“我也不說什麼條件,既然這些已經為我所知,我就會好好用這些事實。所以如果你要求自保的話,隻有照我說的做就行了。”
我抬起頭來,看著德妃美麗的杏眼,一字一頓說道:“娘娘要我做什麼,慎玉定當儘心儘力。”
“其實也不難,我隻要,你把良妃每日的行動,每日得的賞賜,事無巨細,統統報給我就可以了。”
難道就這麼簡單嗎?我難以置信,便問道:“如此小事,娘娘為什麼要我去做?”
德妃笑著看著我,說道:“因為我覺得你以後深有可塑之處了,將來說不定你還要感謝我呢。”
從永和宮出來的時候,天色微變得昏暗些了,再回到鐘粹宮時果然沒有什麼人注意到我的離開。
我隻是太累了,如今這些阿哥之間表麵上看起來好似是一團和氣,實際上暗地裡早已劍拔弩張,如今除了他,還有誰敢不看他人臉色的就冒冒失失的說話?有人說他愚笨難成氣候,可在我看來,也許是冒失,也許是莽撞,也許,是不動聲色。
康熙四十二年七月,鐘粹宮來了一個新的宮女,名叫:喜塔臘.清棠。良妃頗為看重她,據怡蘭說,這個十二歲的女孩子,是良妃舊友的孩子,如今她的阿瑪已經去世,母親無力支撐,良妃便把她接到宮中,留在身邊。
這個女孩子剛來的時候,性子還算開朗,我看見她就想起了當年的小琪,所以不知怎麼,一想起小琪,我的心中又是愧疚又是厭惡。我討厭她當著我的麵摔碎的那個算筒,裡麵承載的所謂命運,在她看來是悲哀,在我看來就是喜悅。
清棠無憂的笑臉,讓我不斷地想起小琪,不斷地做噩夢,隻是麵子上還是要以禮相待,不便表露內心的不樂意。
七月末的一天中午,清棠自告奮勇地替良妃去送東西給涼常在。卻中暑暈倒在涼常在的院子裡。涼常在叫人送她回來,良妃見了大驚失色,甚至從我們住的屋子裡將清棠移出,安置在鐘粹宮她的住處的一處空置的偏殿之中,特彆照顧。
當清棠再次醒來的時候,我明顯地感覺到,她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完全不像原來的樣子了。不知道為什麼,我逐漸和她的關係好起來。
本來我以為,我可以就這樣,當著德妃在鐘粹宮的眼線,一直這樣有驚無險的熬到出宮。雖然十阿哥還常常來,但我也漸漸意識到,他一點都不喜歡我,反倒是十四阿哥……隻是他的額娘實在令我生懼。
終於,我還是要離開,但我怎麼也沒想到,我竟然會以十阿哥侍妾的身份離開紫禁城。我怎麼也沒想到,良妃早有知覺卻還是隱忍不發,最終向皇上請求將我賜婚給十阿哥。
當我跪在良妃的腳邊磕頭謝恩隻是,窗外突然一陣響動,我看見了清棠站在外麵,還有她身後那個揮袖離去的憤然身影,儘管良妃隻看見清棠站在那裡,而我卻看得一清二楚。
十四阿哥的背影突然像一把利刃,劃開了我心中所有真假未明的假象,露出清楚的事實,也告訴我,我終於失去。
德妃早就知道十四阿哥對我有意,她假意讓我當她的眼線,又故意露出痕跡給良妃看,讓良妃知道我就是內奸,她又明白,良妃向來待人溫厚,我又服侍她儘心儘力,貶我出宮之時,說不定會為我安頓好將來。
良妃果然不薄待我,將我許給十阿哥,殊不知德妃終於借良妃之手,拔掉了心頭之刺,可以讓她的小兒子永遠斷了念想,而又不用記恨於她。
我啞聲失笑,果然算計來算計去終是被人算計,看起來我還有個頗好的結局,不是嗎?可是已經晚了,因為我已經明白,有些人即使對你再客氣,再承諾不虧待你,也不會意味著他喜歡你。就如十阿哥對我,永遠隻是心存對良妃的感激。
清棠,你記住,小心德妃。
我能說的隻有這麼多,我知道也隻有這麼多,今日一彆,也許就是永訣。蒼天厚土,我卻再沒有一年前的我那般應有的欣喜,隻有無邊無際的落落寡歡,化成一絹紅色的喜帕蒙在我所有的前塵往事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