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裕媜仍然是昏迷不醒,我一直守在她身邊,心中又是擔心又是疑惑,不知怎麼,一夜也就過去了,醒來時,才發現自己正靠著床邊睡著了。
我忙摸了摸裕媜的額頭,燒是退了些下去。隻是看著裕媜一直不醒,我心中隱隱開始不安起來,剛想著要不要再去請太醫來看看,卻看見裕媜微微動了動,隨接著,緩緩睜開了眼睛。
我忙喜道:“裕媜,你感覺怎麼樣了?”
裕媜微微笑著說:“舒服多了,隻是餓了。”
我聞言笑道:“餓了才好呢。”說著便去準備些了吃食,又把藥熱了。看她精神好些了,便幫她洗漱,梳了頭發,又喂了她吃了些粥,又把藥喝了。弄完這一切,冬日清晨原本昏暗的天也已經大亮了。
裕媜看起來蒼白而憔悴,可精神卻比前日好得多了,我看著也略略放心了些,不知怎麼,看著裕媜,我就想起慎玉,她們都是那種做事很細的女孩子,這麼多個月了,我果真沒有再聽到慎玉的消息,自從離開鐘粹宮,我仿佛已經和剛來到這裡的清棠斷了聯係了,遠離了良妃,怡蘭。
抬頭時,裕媜正看著我,見我回了神,她便輕聲問道:“你今日不去當值嗎?”我笑著看她說道:“你病得這麼嚴重,顧諳達說了,讓我來照顧你。你才好了些,我可不放心去。”
裕媜正色道:“你彆看顧諳達已經答應了,可畢竟我是個宮女,要是我生病就要有個人來照顧我,那成什麼體統?況且顧諳達叫你來照顧我,是賣我個麵子,可如今我也沒昏迷了,也沒怎麼發燒了,要是還留著你,不就是要被人家說成是不知好歹了麼。你還是回去吧,今日是二十四了,乾清宮要開始布置起來了,那邊定是很忙的,我不能牽累了你。”
我看著她,麵色蒼白,說話也是輕聲的,心中仍然不放心,但也隻是說:“可是,可是……”幾句話下來,也找不到合適的可以反駁她的理由,也隻好默默地點了點頭,又給她準備了藥,茶點,又摸索了半日,才向乾清宮走去。
天氣依然那麼冷,隻是見到裕媜的身體逐漸複原了,我也輕鬆了不少。來到乾清宮,照例先是請安,顧諳達看見我的時候,倒也是微微的笑了笑,雖然我不懂這笑的含義,但我也是衝他微微笑了笑。
今日康熙下朝後心情頗好,大概是因為新年將至,乾清宮的布置也陸陸續續的開始了。乾清宮的乾清宮丹陛左右已經安設了萬壽天燈,聽她們說每天晚上天燈都要點亮。在萬壽燈後麵,左右都懸掛萬壽寶聯,每幅寶聯兩麵都用金絲繡上了聯句,極儘奢麗雍容。
我還是先進了康熙的茶,隨後又和其他禦前侍奉們一起給各位阿哥進了茶,隻是看見四阿哥麵容清談地坐在那裡時,心中總會一驚,不敢看他。雖說上次那話說起來真是好像一副誓死如歸的樣子,可是我也知道,那樣做真是逾越了規矩,他要真是怎麼懲罰我,那也是隨他的,我是沒有半點返還的餘地的。
心不在焉地在後麵呆了會兒,隻是等著一乾阿哥快點走,這樣我便也好抽空回去看一趟裕媜,上次的事兒讓我仍然心有餘悸,顧諳達也是同意的,所以我也就又弄沒弄的整理著茶具,心中一會兒想想裕媜,又一會兒想想自己,時間不知不覺的也打發了過去。
終於聽到前麵阿哥們向康熙跪安的聲音,我這才惘然回過神來,也忙著向顧問行使了個眼色,他微微點了點頭,我也便從一側走出了乾清宮。
天氣照樣是冷,每次從溫暖的乾清宮中走出時,總是感覺臉凍得難受,仿佛血管一下子縮小了的似的,隻得搓了搓臉,就像住處走去。回頭一看,幾位阿哥陸陸續續的也走了出來,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在一起,兩人都是靜靜的走著,八阿哥身邊倒是熱鬨,十四阿哥湊在身邊不知道在和八阿哥講些什麼,十阿哥略略落後,隻是還一邊東張西望,九阿哥落在十阿哥後麵半個身子,靜靜地踱著步子,表情甚為悠閒。我望了他們一眼,便也匆匆沿著宮階走向一邊,經過幾位阿哥身邊的時候,也是低著頭福了身,讓他們先走。待幾位阿哥紛紛走過去之後,我才邁步離開。
正走了幾步,就聽見十阿哥的聲音從一邊傳過來:“清棠,你過來。”我望過去,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還有十四阿哥都站在那兒,十阿哥見我不動,又向我招了招手。
我忙走過去,心下想著十阿哥叫我,莫非是什麼關於慎玉的事兒。這麼想著,便加快了腳步。
走到幾位阿哥的身前,我福了福身說道:“給幾位爺請安。”待聽到八阿哥笑說:“起吧。”我才起了身。
十阿哥對我說道:“慎玉知道你在乾清宮當值之後,就叫我帶封信給你,上次見你不在,所以今天才帶到。”說著遞了個信封過來。
我忙雙手去接了,有福了福身道:“有勞十阿哥了。”十阿哥點點頭,也不再說話。
隻聽得八阿哥溫溫和和的聲音傳來:“你在乾清宮當值,可還習慣?額娘一直惦念著你。”
我忙回話道:“謝良主子和八阿哥記掛,奴婢在這裡一切安好。”
八阿哥點點頭淡淡的說:“你得空兒,也去額娘那裡一趟,畢竟她也曾是你主子。”
我忙說:“清棠未曾忘記良主子待我的好,要是得了空,我一定去看望娘娘,隻是這兩日我同屋的姐妹裕媜病得厲害,我才特向顧諳達請了假,去探探她的。”邊說著邊打量著他們的神色。
八阿哥靜靜地頓了會兒,就說:“那好,你自去吧。”
我忙福了身,待他們走遠些了,也便直起身子,略站了站,冬日的陽光映在薄薄的雪地上,泛出溫煦的光芒,映在他們光鮮雍華的朝服上,泛出凜冽而不可接近的光芒。我站了站,將慎玉給我的信小心地籠在袖中,便踏著雪,向住處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