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好生疑惑,走進幾步,便聽那個哭哭啼啼的女聲道:“姐姐,那邊我是無論如何待不下去了,上回德主子救了我一命……姐姐你素來是德主子身邊最受信任的人,姐姐若說一聲,定能幫我的。”
我心中有些明白了,跨出門檻,眼見著一個年輕的宮女跪在地上拖著婉吟的裙擺。婉吟神色微慍,左顧右盼的見著了我,忙動了動腿,可那宮女卻毫不識相,依然拖著婉吟的裙擺不肯放手。
我見著這樣的情形,本不想上前去,可是腳步已經邁出,便也隻好硬著上前,衝著婉吟微微福了福身,道了聲吉祥。
婉吟尷尬著回了回禮,衝著仍跪在地上的宮女怒道:“還不快起來,清棠姑娘是禦前的人,你怎麼這樣沒個好歹?”
我聽她這樣說,分明是想拉我來解圍,那宮女抬頭瞧了我一眼,這才抽泣著萬般不情願地起來了。我正想和婉吟告辭,卻聽婉吟對我道:“清棠,你瞧這丫頭忒不懂事了,上次受了嬤嬤的冤枉,德主子好心好意地解了她的圍,這會兒子卻是說要我把她調到永和宮裡來,你說說這……”
那宮女低著頭,此時卻抬起眼來,話未說出口眼淚卻湧了出來,我一嚇,正不知所措著,卻聽她道:“清棠姐姐,我原是禦膳房的,德主子心慈,上次解了我的圍,奴婢心裡頭感激著,無論怎樣也是想報答德主子……如今禦膳房裡我是實在呆不下去了,隻求婉吟姐姐行個通融……清棠姐姐您就幫汀泉說說話吧。”她一麵說,一麵哭,我自來了古代,還沒見過哭得這麼凶的,一時半刻也沒了主意。
汀泉?這名字倒是文文氣氣的,我仔細看她,雖說是哭的稀裡嘩啦眼睛紅腫的,但眉眼之間的秀氣卻沒被擋住。
我思索著看向婉吟,卻見她亦是一臉征詢地看著我,我不禁鬱悶,什麼時候我這麼招人待見了?這種事兒怎麼問起我來了?
拉了婉吟背向那汀泉,我壓低聲音道:“姐姐,我看她實在可憐,你就應了她吧,反正永和宮裡就屬你最得德主子喜歡,這類事情不是一直是你操手的嗎,又有什麼難的?”
婉吟皺了皺眉,“你怎知道,德主子用人一向挑剔,我怕她這丫頭手腳不伶俐,到時候罰的該是我了。我好心但也不能牽累了自己啊。”
“這有什麼?姐姐不妨先讓她做些沒要緊的事兒,看看手腳,若是不靈活,再讓她出去不也是可以的……看起來她還是挺伶俐的。”
婉吟歎了口氣道:“也就這樣了,她這樣子我也實在不忍心,想當初我自己也受過冤枉陷害的。”說罷回頭看了看身後的汀泉,那丫頭原本愣愣的看著我們,見我們一回頭,便又低了頭下去。
婉吟轉過身道:“那你就過來吧,不過若是做的不好,我可是要攆你出去的,到時候可彆再指望什麼了……”
話還未完,汀泉已經上前幾步緊緊地拉了婉吟的袖口忙不迭地感謝鞠躬,臉上的淚水仍掛著,臉上卻已經喜笑顏開。婉吟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我也是咧了嘴,剛才鐘粹宮裡頭那些壓抑的氣氛統統被衝散了,心境也逐漸開朗起來。
日子依然是過,我依然隨著裕媜小心翼翼的侍奉著,顧問行常常會照料著我們,倒是讓洛蘭她們雖是眼紅著,但氣焰也不比以前了,不知道是不是時間的關係,禦前侍奉之間的氣氛似乎緩和了不少,有時候大家見著時,也會點頭示意,這偶爾擾我心煩的拌嘴鬥氣的事情也就慢慢的少了下去。日子也舒心了不少。
康熙四十三年。
壬寅。上奉皇太後、幸暢春園。
丙午。孟春。享太廟。遣領侍衛內大臣宗室鄂飛行禮。遣官祭太歲之神。
丁未。世祖章皇帝忌辰。遣官祭孝陵。
戊申。上回宮。
辛亥。祈穀於上帝。遣皇太子允礽行禮。
壬子。上幸暢春園。詣皇太後宮、問安。
轉眼間就是上元節,昨日康熙已經在乾清宮大宴外藩來京的諸位親王貝勒貝子的,好不熱鬨。
昨天這些科爾沁,喀爾喀等地來的王臣我一概不識,在現代的時候對著些東西看的不是很透徹,昨日裡看著那些個一個個明顯不同於紫禁城裡邊那般緊張的人們,我既是驚喜又是茫然。
喜的是我麵對著紫禁城裡人人謹小慎微的態度,陡然看見這些雖然有些壓製,但仍笑得開懷的臉心中一下輕鬆了不少。茫然的是,當我看見裕媜她們麵對下麵的歡聲笑語麵露茫然,我找時候問了裕媜才知道,裕媜她們都聽不懂蒙文……我心下一怔,雖說下麵那些人嘈嘈雜雜,可在我耳裡卻是和漢語無異。
迷迷糊糊才明白,看來我這穿越時空,倒還多學了兩門外語,這算不算撿了個便宜?心下自嘲,以後說話交流倒是無異了,不過那些七拐八拐的文字,對我來說還是恍若天書。
今日上元節,康熙在乾清宮設宴,外藩王,皇子們,還有重要的內大臣都來參加,不該我當值,我也樂得清閒,小睡了一會兒補足了昨日的眠,我便拿了一個小馬紮坐到院子的廊下。
今日天氣難得暖和,也出了太陽,倒也不烈,我拿了書在廊下有看沒看的,日光不紮眼,倒也是愜意萬分的。自顧自的坐了一會兒,也不見裕媜出來,我隔著窗戶張望了裡邊半天,迷迷糊糊的隻看見她站在桌前半天沒動。
心中納悶,便敲了敲窗框問道:“裕媜,你乾嘛呢?外邊兒太陽可好了,你出來嗎?”話一出口才反應過來,我比她小,又沒她資曆深,平日裡都叫她姐姐,今日一不留神竟直呼其名。
心裡正忐忑著,卻聽裕媜也沒什麼計較,隻是道:“我繪些手帕樣子,到時候繡出來。”頓了頓又道:“你喜歡什麼圖案?我替你繪幾張吧。”
我一聽新奇,邊忙不迭的跑了進去,隻見裕媜半彎著腰正在桌上繪著,見我來了,便側身給我看那張畫了一半的樣子,問道:“你看這個可好?”
我一瞧,是幾繞花藤,上邊的花兒半閉半綻的煞是好看,雖是淺淺疏疏的幾筆,倒也顯得妙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