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就在我滿心的疑慮和日日的忙碌中，兩年過去，康熙四十五年心不甘情不願的慢吞吞地來了。

很多年以後我想起“變故”這個詞，我想象時光在這兩個字上劃開微微的紋理，也許，那就是從這一年開始了，或許，在很在以前就埋下了一個令人不愉快的伏筆。

“請格格安。”我正從乾清宮回來，遇上了迎麵走來的十五格格永惠，這幾年她倒是常來找我說話，倆人也熟絡起來，大概彆人高看我一眼也是有她的原因吧。

“你這是要回去了？”永惠揮揮手讓周圍的宮女們退下些。

“是啊，奴婢昨兒值得夜班，今早就可回去休息了。”我仔細打量著她，發現她神情仿佛不如以往那麼好了。從四十三年第一次見她，如今也有兩年過去了，永惠不再是當年那個愛撒嬌的女孩兒了，越發沉熟穩重起來，卻是少有看見她開心的笑了。

“我隨你回去吧，和你說說話。”永惠走上前一步。

“嗯，”我心裡疑惑，十三阿哥正得聖眷，十三格格永靜和十五格格永惠也是很受康熙喜愛的，雖說年齡漸長，懂得事兒多了難免不如意，可我也從沒見過她這個樣子。

關上門，我坐到桌邊替永惠倒了一杯茶，她突然抬眼看我，眼裡亮晶晶的，“清棠，你有沒有什麼辦法讓姐姐不走？”

我一愣，半天反應過來道：“十三格格，十三格格要去哪兒？”

永惠低下頭，“昨兒個德母妃和我們姐倆說，姐姐也大了，皇阿瑪有那個主意，想將姐姐嫁給漠南蒙古翁牛特部和親。”

“什麼？”我腦袋裡哄哄的，永靜，要嫁去蒙古？

永靜，雖不如永惠一樣和我熟絡，可是就如她的名字一樣，就是個恬靜的人，柔柔弱弱的，據說像極了敏妃娘娘，也是所有公主格格裡頭康熙最喜歡的一個。我無論如何也無法把她和那片茫茫的蒙古聯想起來，那裡再怎樣“風吹草低見牛羊”，也不適柔弱的永靜……

上元節過後，今日的天氣突然轉得很暖和，日光充盈。

“我說，你最近可是心情越來越好了啊……”十三坐在院子樹下的石凳上笑著看著我，“膽子也大起來了，居然敢打趣我！”

我笑道：“哪能呢？十三爺是皇上的心肝寶貝兒，我要是惹惱了十三爺，豈不是要丟了皇上跟前的差事。”說著往他們的杯子裡添了茶。

“四哥，你瞧瞧她，皇阿瑪把她慣得沒了形了…..前日見她和永惠都鬨騰到一塊去了。”十三嘴裡好像是不滿，語氣卻是沒有一點不高興，可是我卻看見他眼神裡有一些黯然，大概，也是想到永靜了吧。

胤禛看向他，抿了一口茶，淡淡笑道：“我看啊，是你先和她玩到一塊兒去的吧！”

“是啊，十三爺，上次誰纏著我去打聽那個馬爾漢的女兒啊？”我不懷好意地笑著，抬了眼瞅了瞅十三。

十三突然紅了臉，拿起杯子喝了幾口，乾咳了二聲：“打……打聽一下怎麼，還不許打聽啊？”說著又乾咳了兩聲。

“那你倒說說，那個馬爾漢的女兒兆佳氏，怎麼樣啊？可入得了十三爺您的眼啊？”我眼看著十三的表情越來越不自然。

我強忍著笑意，看著他一臉臉紅脖子粗的憋屈樣子，我還是忍不住，趴在桌子上笑了老半天，抬起頭的時候，就看見胤禛地喝著茶，眼裡卻是帶著笑意。十三裝作無所謂地四下張望著，打量著院子台階前的幾盆花。

“聽說二月的時候，皇上要出巡畿甸？”我不再理十三，望向胤禛。

“嗯，”他點點頭，“也就在這幾日了，如今你在禦茶房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了，肯定是隨駕的，早些準備起來吧。”

“嗯，”我抬頭看了他一眼，“那你呢？這回可是要隨駕嗎？”這幾年，康熙無論是謁陵，巡幸塞外，閱永定河，還是南巡，一次都沒有帶上過他，不過倒是真如史書說的，次次都帶上了胤祥。我不禁替他叫不平，彆的時間還好，這夏天的時候，北京酷熱，他本來就是畏熱的人，可是康熙卻是次次都留他在京城。

“皇阿瑪好像有同意的意思，不過還沒正式的派下來，都是未知數罷了。”他的表情沒有什麼的變化，倒是我有些鬱鬱的。

“請兩位阿哥安。”裕媜從外邊兒走進來，見我們坐在一塊，也笑著走過來福了福身。

“裕媜，你來的正好，”十三招呼著裕媜坐下，“我看也就你的話清棠還聽幾分了。”

“奴婢不敢啊，奴婢還是去屋裡那些點心給二位爺吧。”裕媜掩嘴笑著走進屋裡去了，不一會兒拿了兩碟點心出來。

“對了，”十三突然轉了臉向我道，“上次你托我打聽的，我還沒來得及去吩咐，估計還要過些時候，這些日子我有些脫不開身。”

“嗯，沒什麼，慢慢來就是了。”我隨意的笑笑，卻覺得有什麼怪怪的，“哎？十三爺，那您現在是在乾嘛呢？”

“唉？”十三生了個懶腰笑道，“這不是偷得浮生半日閒麼，再說……”他瞥了一眼四阿哥笑道，“我這不是陪著人來嗎？”

四阿哥拿著杯子，低頭笑著搖了搖頭道：“十三啊，我看，你是該娶嫡福晉了，我看那個馬爾漢的女兒不是很配你啊，改明兒哥哥給你薦一個好的吧，我看，斯蘭就很好。”

十三光聽前半句的時候隻是有些急，聽到最後一句時，直接從椅凳子上跳了起來，指著四阿哥急道：“四哥……你…你……”急得半天都沒說出下文。

我不禁有些好奇，湊上去問：“斯蘭是誰？”

四阿哥靜靜地看了我一會兒，又看看滿臉急怒的十三，微微笑道：“你以後自然知道了。”

我不明所以，以後？

“好了，今日也夠久了的，十三弟，這就回去吧。”四阿哥站起身，十三滿臉的尷尬，最後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道，“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