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真不知道應該做點什麼營生。
有時候躺在沙發上,看小盛坐在書桌前奮筆疾書。他駝背,右手不寫字時就喜歡轉筆,從右手轉到左手,從左手掉在地上。
他好像知道我在看他,彎身撿筆時,側過臉對我笑:“哥,你老盯著我乾嘛呀。”
我順手從桌上撈起個蘋果扔給他,語氣帶著些並沒有威嚴的嚴厲:“彆駝背,都是小時候落下的毛病。”
“知道了,”小盛從兜裡掏出最近新買的小靈通,傾著身子問我:“哥,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我佯裝不知:“這是什麼?”
“這叫小靈通,打電話免費的!最近特彆火,已經在彆的城市試運營一段時間了,效果不錯。”
他一張嘴我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不等他繼續說去,我便直接打斷:“你給我好好準備考試,小靈通這東西,最多賣到零六年就不行了,社會在發展,時代在進步,以後這東西白送都送不出去的!”
“你怎麼就知道不行?”小盛有些喪氣,“就算按你說的,那至少還能賣六年,肯定比賣魚賺錢,而且你現在也沒有在賣魚了。”
“聽你哥的好吧,”我對著蘋果咬了一口,忽然想到了有趣的事情,說:“小盛,你知不知道未來的手機是什麼樣子的?”
小盛推了推眼鏡:“讓我猜猜看啊,應該有大屏幕,能聯網,能視頻,我見國外的手機很多已經往這個科技方麵在發展了。”
“確實,”我用手比劃著,“這麼大的攝像頭,後麵有三個的,叫promax,後麵有兩個的叫iPhone,很多人年輕人都喜歡,你肯定也會喜歡。”
“哥,”小盛無奈的試圖叫醒我,“你這是做了個夢吧,還知道pro,還知道max,你在夢裡學曆挺高啊。”
“哥的意思呢,就是說,你好好考試,至於小靈通的事,咱們以後再商量。”
“可是沒有太多時間留給我們——”
“咚咚咚——”
輕柔的敲門聲驟然打斷了小盛的話,我邊起身邊問他:“你叫了同學來啊?”
小盛搖搖頭:“沒啊。”
我去開門。赤紅日光掠過斑駁浮影,像雲似的漸漸鋪開。我在瞬間看不清此人的臉,卻清晰地聞到了她的味道。清澈的香,沒有餘味,在鼻腔匆匆行徑過後幻化成了數十年如一日的泡影。
“爸爸。”曉晨並不情願地喊著。
我聞聲沒有低頭,眼睛直勾勾盯著麵前與日光融在一起的女人。她依舊高挺,周身清冷的疏離感還是如以往那般熟悉,美豔。
“怎麼,不歡迎我啦?”書婷單手挎著包,見我半晌沒動靜,徑直推開我往屋裡走。她看見小盛瞪著眼睛,笑說:“小盛也在啊,曉晨,叫小叔叔。”
曉晨乖巧中透著兩分不情願:“小叔叔。”
小盛:“……啊?”
我緩緩合上門,回避了那抹麗色。全身上下的血液向頭頂奮湧。我根本不敢回頭,眼淚控製不住似的聚在眼眶,順著抖動的雙頰浸入早已潮濕的脖頸。
“高啟強,”書婷在身後喚我,“你一個人站那乾嘛呢?你知不知道這個地方有多難找。”
我轉過身,泛紅的眼眶與縱橫的淚痕便是我無聲的回答。
我的婷婷啊,她在一個夜晚走的匆忙,如今,又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以一個再不尋常的方式出現在我麵前。
兜兜轉轉,我還是與你一起留在了這裡。
小盛指指書婷,又指指我,最後又無比震驚看向了還沒他腿長的曉晨。
“哥,我上大學的這些年,你都乾了什麼?!”
我明白他的震撼。畢竟在此時的他眼裡,他哥還是一個連戀愛都沒談過的居家好兄長。
“小盛,不怪你哥,”書婷拍拍小盛的肩膀,“怪嫂子,嫂子看上你哥很久了。這不是家裡的事處理完了,才有時間摸索過來嘛。”
小盛打量著書婷。短波浪,高跟鞋,綠色雙麵羊毛大衣,鏤空針織衫,A字裙,鑲鑽琉璃耳環……
再看他哥,卷毛小熊似的,土黃色破夾克,起球的綠襯衫,著色的牛仔褲……
一個恨不得把“姐很有錢”寫在臉上,一個恨不得把“哥很廉價”寫在臉上,這兩個走在街上都不會同頻出現的人,竟然還有一個半大的孩子!
不得了。
見小盛還沒反應過來,我攬過書婷,說:“咱們先去天台聊,小盛,看好弟弟,啊不是,看好你小侄子!”
天台上的風不算大,書婷緊了緊衣服,單手將墨鏡勾了下來。
“知道你在顧慮什麼,白江波死了。”
我皺眉:“死了?什麼時候死的?”
“幾天前了,”書婷盯著我,墨鏡在她指間轉動,“徐江安排人在下灣沙場工地動了手腳,可能隻是想單純嚇唬嚇唬他,畢竟徐雷沒死,徐江也沒必要下死手。誰知白江波就出了意外,沒搶救過來。警察認定白江波是意外致死,老爹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欲追究,可算是把徐江樂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