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這般疏離,謝徵心口一陣絞痛,卻不依,仍問道:“怎麼傷的?”
沈卿晚奇怪這皇叔怎這樣刨根問底,心想難怪宮中人都說他仁德,連隻見過幾麵的生人都這般關切,隻好揶揄道:“是臣妾不小心。”
幺鐺在一旁見自家王姬受了委屈還要自己吞進肚子裡,便開口為王姬打抱不平:“什麼不小心,分明是那個太子......唔!唔——”
隻是還沒等說完,便被沈卿晚捂住嘴巴。
“是臣妾沒有教好下人,還請皇叔恕罪”,沈卿晚笑著,手上動作不停,怕幺鐺又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於是忙借口離開,“臣妾叨擾皇叔多時,實在無禮,這便下去好好教訓一下身邊人,皇叔萬安,臣妾失禮告辭。”
說完,沈卿晚便堵著幺鐺的嘴離開,小聲責斥道:“小蠢蛋,我當初就不該讓你也學說漢語!”
“王姬——唔唔唔!”
兩人這副模樣屬實有些滑稽,可謝徵在身後望著沈卿晚走遠的背影,麵上神色愈發陰沉。
兵部尚書宋青廉來時,便見他是這副模樣,平日裡的溫和謙遜一掃而空,取代之的,是狠厲洶湧。
宋青廉卻絲毫不見驚異,反是上前自如行過禮,向他說道:“王爺,時機還未成熟,當隱忍自持才是。”
謝徵聞言闔上眼眸,麵露疲色,接過他手中軍令,吩咐道:“你幫我查一下,近來在秦安殿可有發生什麼。”
“是,王爺”,說完,宋青廉頓了頓,又道:“隻是軍務事重,還請王爺儘快移步佐猷堂,與太子殿下商議南蠻侵擾之事。”
“好,我知道了”,他睜開眼,方才眸中的厲色已消失不見。
佐猷堂中,謝瀛同內閣和司禮監端坐四方。
謝瀛手中把玩著折扇,隻是並非先前那扇,看著約好的時辰馬上便要到了,謝徵卻仍未到,內閣與司禮監的人也隻是默不作聲,麵上不耐又增上幾分。
“咚!”
隨著一聲重響,折扇被謝徵擲在桌上,惹一眾太監閣臣驚駭,忙起身謝罪:“太子殿下息怒——”
“一群庸才,孤請示皇上親征南蠻的疏文為何被駁回了?”謝瀛未有去理會階下眾人,手扶在額上撐起,閉目養神卻眉頭緊鎖。
階下眾人麵麵相覷,這才有一位胡須泛白的老臣回稟:“回殿下,此去路程遙遠又多艱險,臣等擔心殿下貴體,不敢讓殿下您親自領兵征戰......”
“嗬”,謝瀛勾起唇角,睜開眼卻是目光淩冽,“笑話!”
眾人聞聲,又垂首俯身。
“你們是擔心孤的身體,還是擔心孤力所不及啊?”
又是一聲重響,折扇在桌上已是首尾分離。
“太子殿下息怒——臣等並非質疑殿下能力,隻是......”
“隻是什麼?隻是有更好的人選是吧?嗯?”,謝瀛操縱輪椅,從階上滑下,“不許孤親征,卻向皇上引薦盛王,你們這是擔心孤的身體,還是想造反啊!”
“殿下”,謝徵大步邁過門檻,宋青廉緊隨其後,聲調謙和卻帶上幾分喘,行禮道:“臣來遲了。”
聽到盛王的聲音,地上俯身的太監閣臣這才鬆了口氣,紛紛向後瞄著來者如何。
“怎會”,謝瀛瞥了一眼身旁即將燒儘的香,彎了彎唇角,卻在轉身一瞬消逝,命道:“李暘。”
推著輪椅的太監應著:“殿下,奴婢在。”
“香燒儘了,便該換柱新的。”
“殿下說的是,奴婢實在粗心,竟不知這柱香的時辰已到了。”
那太監一邊回著話一邊去取新的香換上,燃上後,又退回謝瀛身側。
“多嘴”,謝瀛嘴上責罰,可眼睛卻盯在謝徵身上,嘴角笑意不減。
“殿下說的是,奴婢自己掌嘴。”
謝徵自然知道他們這番是說給他聽的,心中清明,麵上卻如常,直視階上射來的目光,道:“殿下,家事國事天下事,皆是要事,殿下如今有了家室,便多一位牽掛之人,而臣尚且孤身一人,沒有百姓惦念更無妻兒之需,當為皇上和殿下分憂,實為義不容辭。”
“又如聖人雲:‘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齊家’在先,而後‘治國’,聽說近來東宮有奴婢擾亂後宮一事,不知殿下可否知曉?”
一語罷,宋青廉在謝徵身後小聲警醒道:“王爺,言多必失!”
可謝徵卻未在意,笑看謝瀛眉頭俞深,續言道:“所以,此征由臣先往,是為權益之策,還請殿□□恤臣等忠心,允臣此行。”
謝瀛聞言朗聲大笑,隨即驟然停駐,質問:“哈哈哈哈,謝徵,誰給你的權利,竟管到孤的後宮來了?”
“殿下,並非臣有幾分權利,隻是此事已傳遍宮中,甚已傳進太後耳中,影響之深遠,臣也不想殿下被冠上‘失責’之名,這才出言相勸,還請殿下諒解臣之苦心。”
“孤的好皇叔,孤怎會不諒解你的良苦用心呢”,謝瀛拎起桌上破損的折扇,看了看又露出嫌惡表情,繼而扔回桌上,笑著露出皓齒,“孤回去便好好整頓後宮,還請皇叔莫要再惦記著孤的那一畝三分地和這地上的人才是。”
謝徵未應答,隻彎著唇角,從容如平常。
當晚,幺鐺正給沈卿晚上著藥,便聽到門外傳報:“娘娘,太子殿下來了,要小人先來稟報娘娘一聲。”
“好,本宮知道了。”
沈卿晚應著,卻狐疑小聲與幺鐺問道:“這麼晚,他怎來了?”
“誰知道呢!肯定有沒什麼好事!”
“好了,你彆多嘴,將藥膏什麼的收好,在一旁待著就是,千萬不要亂說話,知道了嗎?”
“知道了,王姬”,幺鐺委屈點點頭,做手勢示意自己會好好管住嘴。
“知道便好。”
擔心幺鐺又像今日在謝徵麵前那般放肆,沈卿晚隻好事先叮囑。
畢竟謝瀛不是謝徵。
神仙救人,而閻羅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