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笑笑，帶著守夜的小鑼往另一頭巡視去了。

徐以漾隻在開頭跟在李月、李雲天後頭喊了聲三叔，村裡人的熱情他向來是招架不住的，好在有家長在也用不上他們小一輩插嘴。他們仨兒在大人寒暄的時候，已經在往穀風車的翻鬥裡倒穀了。

翻鬥穀風車的入料口，在最頂上，大概是到徐以漾胸口左右，憑徐以漾的力氣是沒辦法把一稻籮的穀子往裡頭倒的，他和李雲天兩個人一起抬，李月攥住風扇把手負責使勁搖，稻穀裡夾雜著的灰塵、癟穀和碎葉隨著她的動作全部被扇到出風口。

出料口下麵放了一個空稻籮，接了不到半籮新穀，李月就搖不動了，換徐以漾接上，她去把已經收完穀的曬席卷起來，李二叔和李雲天一起倒穀，剩下人負責把曬席上未收的稻子收起來。

一家人出動確實是快，等把稻穀全部拉回家裝完倉，月亮還高高掛在天上。現在就剩下家裡那兩擔子沒揚了，這個不著急，回頭有時間慢慢揚就是，勞累許多天，這下終於可以抽空歇一歇了。

不過村裡人講的歇息隻是把時間從田地裡抽出來，不是真的什麼事情都不乾。

清晨，家裡的稻子繼續攤滿曬席，李老頭、李二叔和李雲天一起帶著柴刀去了山上，他們要準備過冬的柴火，二嬸也一起去了，她繼續耙鬆毛，這東西是引火的好材料，燒得又快，用起來總是沒夠的，正好趁家裡的爺們上山跟著一塊去。

老太太在家裡起鞋底，順便看著院子，莫讓稻子被鳥啄了。家裡就屬李月和徐以漾最輕鬆，他倆拎上籃子去挖野蔥。

昨晚上二嬸帶回來的一籃子還沒吃完，新鮮的野蔥炒雞蛋聽挺好吃，但是他家也沒條件天天炒雞蛋，二嬸讓多采一點，洗乾晾淨等她回去醃起來，冬天炒臘肉吃可是一絕。

嗯，新鮮野蔥炒臘肉同樣好吃，不過家裡還沒買肉醃製。

野蔥醃好過去了三天，二嬸封存了兩壇子，徐以漾先嘗了一口，除了鹽，二嬸還在裡頭放了薑末和辣椒，酸酸辣辣的極其開胃，就是不炒臘肉也挺下飯。徐以漾衝二嬸豎起大拇指：“二嬸，你這手藝真好。”

二嬸笑，“你喜歡，下午讓雲天去王嬸家裡買塊豆皮，給你炒豆皮吃，醃野蔥有味道，不用加調料，把豆皮弄熟了就行，就是你奶奶炒也好吃。”

“謝謝二嬸。”

“你這孩子真客氣，這有什麼好謝的。”二嬸笑道。

“要謝的，你這麼辛苦醃菜給我吃，我什麼都幫不上忙，不能連個謝都不講。”

“瞎講，不都是你跟月月挖的嘛，那裡不算幫忙。”二嬸嘴上說不是給他一個人搞的菜，心裡卻欣慰極了，她長這麼大，就這幾個月聽到的謝謝最多。

“行了，咱們不講究這個，你去看看雲天他們回來了沒有。”

今日差役下鄉，二叔爺幾個帶著糧食去納稅了，小丫頭也跟著去湊熱鬨了，算算時間該回來了。

他們這裡繳稅之前，村長會帶人會挨家挨戶過稱新糧，再計算出每家需要繳納的稅收，通常是要帶上附近村子的村長，三村一作保，造假的話三村全部連坐。

是以真正繳稅的時候，差役隻負責對著冊子收，再派兩個人抽測就行，快得很。

徐以漾腳還沒踏出院子，遠遠地看見二叔拉著板車回來了。他趕緊把院子門打開，好讓板車進來。

“快快快，”李老頭招呼人搬稻籮，“你去跟你二嬸講一聲，今晚不要炒太多菜，我們從酒樓帶菜回來。”

“怎麼了，急哄哄的？”徐以漾不解。

李老頭說完就徑直略過他去搬糧食，還是後麵的雲天解釋了兩句，差役今日隻到他們村，現在準備回城，他們要跟著一起去縣裡糶糧，跟在差役後麵走安全些。

村裡和他們想法一樣的人不少，大家都匆匆趕回來搬糧，多說兩句都來不及的樣子，生怕趕不上差役的步伐。

二嬸聽聲兒出來，她和徐以漾一起幫忙裝糧食，他們家裡有兩輛板車，每車能裝三稻籮，李老頭和李二叔各拉一輛車，李雲天再挑一擔子，一次能賣四擔子糧食。

一擔子糧少說也有一百斤，徐以漾有點擔憂，去縣裡的路可不近，李雲天這一路挑過去能受得住嘛？

李雲天倒是沒有擔心這個，他聽徐以漾問要不要去幫忙，還笑著勸慰他，“沒關係，往年大哥在家也是這麼挑的，中途會跟我爹換的，你不用擔心，免得累壞了大哥心疼。”

去縣裡賣糧每年也就趁著差役回城跟兩趟而已，縣裡價格高，但是路遠，靠他們自己可不敢去，哪怕組織了村裡人一起也不行，萬一遇上了強人可不得了。所以這一趟能裝多少裝多少，剩下的糧食都要去鎮裡賣。

如果徐以漾能幫忙挑一擔子那更好，可惜他細胳膊細腿的，看著就沒什麼力氣，家裡人沒指望他，萬一給累壞了還得花錢買藥，等他大哥回來不得心疼死。

徐以漾感覺自己被鄙視了，可他也說不出逞強的話，那擔子他試過，壓在肩膀上沉甸甸地疼，還要走那麼遠的山路，他可跟不上，要是再多輛車就好了，等有錢了最好買頭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