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時候，儘管李老頭依然看徐以漾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卻沒有再出言訓斥他。有好幾次徐以漾看李老頭都要按捺不住了，李雲舒一看他又歇停了，看來談話的效果還是有的。

晚上徐以漾問李雲舒，李雲舒笑著道：“他怕影響我心情，到時候下場發揮不好。”

徐以漾點點頭，“你這樣拿捏他，等回頭考完了，他要是翻舊賬怎麼辦？”

“你真操心。”李雲舒幫徐以漾擦乾淨腳，捉住他的腳腕子往床上一扔，再給自己擦乾淨，踏著布鞋把水倒了。

放好泡腳盆和布巾，他拿著藥膏往床上一坐，拍拍腿道：“腳伸過來。”

“我自己來。”徐以漾有點不好意思地往裡縮了縮，剛剛李雲舒擰布巾給他擦水是他沒反應過來，現在怎麼好意思還讓他幫忙。

李雲舒不強求，把藥膏子遞給他，脫了外衣鑽進被窩。

徐以漾塗著腳，“你怎麼就躺進去了？我跟你說真的呢，到時候你爺爺又發火怎麼搞？”

“發火就發火吧，頂多罵兩句。”李雲舒無所謂，反正不好聽的話他都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絕對不會在腦子裡多想片刻。

怎麼可能隻是罵兩句，下午都說要沒考上得打斷李雲舒的腿了，他萬分憂心：“那萬一沒考好怎麼辦？”

“你可真是操心呐！”李雲舒再度說道，“到時候你都走了，這些事情跟你也沾不到邊了。”

徐以漾聞言一滯，是啊，馬上清明了，沒準到時候他真回去了呢。

他沉默地蓋上蓋子，將藥膏放在枕頭邊，準備躺下時，發現油燈沒滅，又翻過李雲舒，將藥膏子放在了桌子上，回來順手將油燈吹滅。

李雲舒睡在外圍，徐以漾上床得翻過他到裡麵去，摸著黑什麼都看不見，他上床時不小心按到李雲舒胸口，弄得人悶哼一聲，直接把他舉起放進裡頭了。

“怎麼不說話，”李雲舒給他掖好被子，“舍不得走？”

“怎麼可能呢？”徐以漾扯起一個笑，又想起黑暗裡李雲舒看不見他表情，嘴角逐漸拉直，“這破地方又沒什麼好的，怎麼可能舍不得？”

他這樣說給李雲舒聽，也是說給自己聽。

“嗯，確實不好。”李雲舒很讚同，“我到時候送你，你儘管往前走，無需憂心。”

“好。”

徐以漾睜著雙眼，空洞地看著屋頂，他覺得自己腦子裡思緒紛雜萬千，卻又好像什麼都沒想——黑夜好像很容易滋生愁思。

還是睡覺吧，徐以漾搖搖頭不再胡思亂想，側過身子努力入睡。

身旁的呼吸逐漸平穩，李雲舒以為他已經睡著時，耳旁傳來一道輕聲呢喃：“要是沒有回去呢？”

“嗯？你沒睡？”

“我想知道，如果我回不去怎麼辦？”

“那你完了，肯定在家沒事就挨罵。”李雲舒笑著說。

不舍暫停，徐以漾氣惱地想咬他一口，就你長張嘴會破壞氣氛。

偏李雲舒還在說：“爺爺看你不順眼得很，你要是不勤快點出去做事，那他可得天天訓你。”

徐以漾不服，他也是很能乾的，彆把他說得跟個什麼超級大懶貨似的好嘛。

“可是春夏蛇蟲多哎，那你去田裡地裡還不得被嚇死。”

“那我不能在家做活嗎？”

“家裡有什麼活？掃地洗衣服做飯，這些月月也能乾。”

徐以漾心裡的那點不舍一乾二淨，他就多餘問那一嘴。

睡覺！

李雲舒聽著枕邊傳來氣憤裹被子的聲音，無聲哂笑。

若是真得回不去了怎麼辦？

如果他考上了秀才，那他就把人帶著去縣裡租一間屋子，一邊讀書一邊照顧他，免得留他一個在村裡招了爺爺不爽。如果沒有考上，他爹和娘當初住得那間房子還好好的在，到時候收拾收拾住兩個人綽綽有餘。

便是真得回不去了又如何呢？

可是徐以漾，在你考慮好之前，我允許你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