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如水,李二嬸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她推搡著李二叔:“你說雲天這事能不能成?”
李二叔正發愁呢,被她一問心裡一驚,“什麼意思,你同意雲天去冒險?”
李二嬸不知道,她不想兒子有危險,如果隻是為了娶妻而冒險她是不同意的。但她自己兒子她了解,這小子從小悶不吭聲,實則心裡有野心有想法,估摸著還是雲舒中了秀才讓他有了壓力,不然他一向敬重雲舒,不會把他扯出來攀比。
李二嬸很是不安,卻又覺得這是條出路,蹚出來了說不定真能搏出一條通天大道。
她拿不定主意,便和李二叔說了,期待從他這裡得到答複。
李二叔覺得在理,可是老頭子說得也有道理,兩相對比,他還是覺得穩妥點更好,“出關太危險了,比起富貴,我更希望他平安健康活一輩子。”
李二嬸本來猶疑不定,聽他這麼說,反倒下定決心了,“不,我情願他出去闖一闖。你看看咱家還有多少銀錢,咱們留下一百文備著,其他的都給孩子帶出去。”
李二叔驚得坐起,低聲斥道:“你被豬油蒙了心?那是好闖的嗎?你沒聽見爹說外頭有多危險嗎?”
二嬸很平靜,“你知道外頭什麼樣子嗎?”
“什麼?”二叔怔愣,不解她為什麼這麼問。
隻聽得二嬸幽幽一聲歎:“一輩子太長了,咱們這輩子就這樣了,湊合著過。可雲天不行,我們雲天就算是……,也該在那之前見識過外頭的天地才行。”
她囁嚅了下,到底說不出“死”這個字眼,忒不吉利。
李二叔還欲反對,卻聽她道:“我不想他像你這樣,每天睜眼去泥地裡打轉,閉眼就是睡。農忙在田裡,農閒在碼頭,要麼就是在服徭役。一年到頭累得像頭老黃牛,身上沒幾個子兒還在家裡說不上話。”
李二叔啞火,是他拖累了她。
房裡氣氛消沉,堂屋卻不算差。
李雲天捧著懷裡的荷包,裡頭是十兩銀子,他很驚訝,“大哥?”
“這是我跟你小哥商量後拿的,多的我也拿不出。”李雲舒撣撣衣擺,在他身邊坐下。
李雲天把荷包還給他,“我不能要,你要養家,還要念書。我已經和肖家說好,茶葉從他家拿貨,先記賬,賣出去的利錢等回來按比例分賬。大哥,你能支持,我就很高興了。”
李雲舒一聽就知道分成不會高,他沒多問,弟弟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隻讓李雲天放心,“拿著吧,買賣的本金你就是想要我也拿不出來,隻能給你添點小錢。也不是支持你,隻是你心意已決,我多勸無用。此去天高路遠,手裡多些銀錢總歸好辦事些,再不濟偶爾打個牙祭也不錯。”
荷包塞進李雲天懷裡,李雲舒便和他說起了邊關的形勢以及去年秋天開始設立的互市,又根據平時家裡做生意的同窗間說得那些沿路風貌、遭受的欺騙,提煉出一點需要注意的問題。
“咱們這裡還是離邊關太遠了,時政類的消息多有延遲,老師平時說得不多,至於那些商人之間坑蒙拐騙之類的事情我都是聽同窗聊天時說得,不知道真假,你權當個參考,遇上了長個心眼。”
李雲天心裡感動,大哥嘴上說不支持,卻方方麵麵為他考慮好了,他酸澀著開口:“大哥,對不起,我今天不該說……”
李雲舒打岔,他不想聽李雲天道歉,這個家的資源確實是傾向於他的,他不會推出去也做不到讓人委屈了還要感激自己,“不必說,婚約一事非你我所願,如今我心悅你小哥,你老提這個萬一他哪天生氣了我還不好過。”
李雲天破涕一笑,他大哥竟然是個妻管嚴。
“早些歇了吧,我明天還要趕路就不多陪你了。”說著,李雲舒起身,走到門口還是提醒了一句:“好好跟爺爺說,彆說肖姑娘或者娶妻之類的,隻談你的想法和打算,爺爺會理解的。”
“謝謝大哥。”
李雲舒揮揮手,轉身出門,正好碰上睡不著的李二嬸,知曉二嬸找雲天有話說,點點頭便走了。
李二嬸進門,把懷裡揣著的銀錢給李雲天。裡麵零零碎碎的,全部換算成銀子大概有五兩,大多是李二叔這些年去碼頭搬貨攢下來的,還有八百文是李二嬸做布頭花賺的。
當初徐以漾拿得那些布頭李二嬸全部做完後經由徐以漾賣了,後麵她看徐以漾不打算再做,問了漾漾要了這個主意,又做了好幾回,賣得錢全部攢下來了。
可惜後麵布莊老板曉得了便聘人專門做頭花,賣布賣衣裳的時候搭著賣,碎布頭不單獨賣了,這才作罷。
李雲天連忙推拒,他爹娘存點錢不容易,“娘,真得不用,你們留著花,剛剛大哥給了我十兩銀子,已經足夠了。”
“你大哥是個好的,漾漾也好,你以後要是賺了錢也彆忘了他們。”李二嬸眼眶還是紅的,雲舒和雲天說得話她剛剛有聽到,她不後悔毀了雲舒和肖家的親事,即使重來一次還是不會讓雲舒摻和進她兒子的姻緣中去,可心裡終歸是過意不去的。
“不會忘的,阿娘。這錢您收著,您和爹能不反對我就已經很高興了,等著我賺大錢回來孝敬你們。”
兒子懂事,李二嬸心酸,“爹娘沒用,給不了你過多的支持,能做的不過是不擋住你的路。”
“阿娘……”李雲天眼眶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