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邊飄著雨,阿念早時歇下了,我滅燈回來躺下,芸淡的月光透過檻窗空隙灑落進來。
我睡不著,遂睜著眼想黃昏時阿念那脈脈的眼神是為何。
那眼神在我的腦海裡慢慢的具象,飽含著太多太多我看不完整的東西…可、她看玉牌的模樣好似她認得那玉牌一樣,就像看著了分開許久的故人相見那般……
我將受傷的手安放於腹間,抬起另一隻手肘枕在頸背上,眉間微蹙,看著漆黑帶點芸光的夜思叨。
濃厚的抽涕聲在我的耳邊斷斷續續的噎響,我收起手肘,起身關切緊閉床簾內的人,沒有阿念的允可,我撥不得那簾子。
阿念似是哭了還是怎麼,抽涕聲一陣又一陣的從簾內散來。
我拉開床頭的檀木屜,取出乾淨白潔的棉巾給阿念,剛想探開簾子給她送去,純真的關係拉扯著我,我總覺得隨意這麼做,會輕而易舉的破壞這層關係。
我拿著棉巾在阿念床側不敢有任何的動作,隻能啟口輕輕的喚她,“阿念。”
雖然在榻上抽噎的人沒有應我,倒是我這一喚驚攪到了她,那陣抽涕聲變得低沉了一些,但還是沉不多時便噴泄出來。
若徹夜這麼個哭法,第二天阿念肯定要遭罪。
我放心不下,複又問起:“阿念,你怎麼了?”
阿念依然沒有應我,我怕她出事,遂揭開床簾瞧瞧她。
她的身子背對著我,蜷縮在牆邊,身子一抽一抽的,抽得還有些厲害,似在承受著某種巨大的疼痛。
我攀爬上床,觸碰到阿念的那一刻,她的身子高溫失火,被低溫燒得麵容憔悴,起了許多冷汗,浸透了深色裡衣。
我拿白巾給阿念擦拭,她披頭撒發的模樣十分狼狽,那對月眸子緊促的鎖著,不斷的流出清淚。
見她表情十分痛苦,我吊起嗓門喊了她幾聲,沒有將人喊醒便立即命人去請來醫師。
醫師給她送服了一顆藥丸,阿念才好受了些。
待阿念靜睡過去醫師開始給她把脈,診斷後自便開了幾幅藥。
他撥弄著下顎處根稀的長胡思忖道:“本來情淤厚結,又撞了落花那情藥,如今兩病發作,淤氣攻心,應是被什麼刺激到了。我開這兩幅藥隻是暫緩病情,不能根治。”
情淤厚結……阿念哪裡來的情?
“平日裡多多逗她笑些,人開心了厚淤自會散了。隻不過……”醫師看著我的傷手橫眉冷挑,“落花無解,雖說情藥留在體內有七分,但發病時最為煎熬,若一個人受久了,會加大病症,到時候極難克製。”
“……”我有意避開醫師的臉,將這些話細細的記了下來。
醫師撥弄根稀長胡的手停了,“你這傷手是怎麼回事?”
我將事情原委釋說後,醫師給我把了脈,須臾撫胡長歎道:“另三分落花被你中了,此病症較為輕些。但你是習武之人,丹田氣蘊已養成,切不可練武過度,致血脈膨脹。”
聽取醫師的言外之意,我自便懂得。原來被阿念咬一口就會中了這情藥。我忽而有個想法,何不如讓阿念多咬我幾口,把落花都轉移到我的身上,她就不用遭罪了嗎?
“這種中落花的病例是萬萬分之一,幾乎是不可能的。真是好巧不巧的被你中了,還好隻是三分,隻要不武動過度,是不會那麼頻繁的。”
醫師這話,打消了我那個想法。我記得答應過阿念要予她找到落花的解藥,遂擲出大金懸賞解藥,可醫師告訴我,至今曾往,從來沒有解藥。若說得上解藥的,可以是情人。
……
今夜我坐在阿念的榻沿,眼眸淡淡的瞧著靜靜躺睡的人兒,她的麵色稍紅了許多,我自也安心了許多。
我看著那片微紅心想:阿念到底哪裡來的情?
阿念怎會情淤厚結?
阿念阿念,你的心裡藏著什麼憂愁呢?
晨早丫鬟們在府外擺賣奶茶,兩位嬤嬤去城郊拿茶貨還沒回來。
我給阿念熬了藥汁回屋,不見阿念的身影。
我沒有過多停留,立馬擺步去了未央園。
阿念偏愛在未央園賞荷蘇繡,這個我知道的。
果然,阿念在未央園,依然伏在美人靠上賞看荷景。
散發被她梳理清秀,衣著麵妝都有精細打理過,整個人一如往常那麼的乾淨冷清,不過今日多抑的神情,在霽月光容下怎麼都掩蓋不住。
想起昨夜淚濕花露的憔悴人兒,我心猶憐。
我端著藥碗走至阿念身邊,她倚在美人靠上聽風浴露,我不忍心叨攪,便順著她迎的地方看去。
青青湖水枕著波漪靜靜地淌,荷葉相簇間是一朵朵粉嫩微微張口的荷包,三兩隻蜻蜓歡樂的立在上麵,可雨天的陰鬱會讓人的心情屬實變得低沉。
綿密的小雨開始簌簌落下,殘白的冷霧從水麵騰升炊出細嫋,纏裹著荷塘。再看下去恐怕要傷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