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前一天，一二三班組團去小榮山拉練。計劃是早上出發，中午登上山頂後吃飯休整，下午下山後直接回家。
小榮山是瀨河乾流沿岸的大榮山脈的一段分支，海拔不高、西翼坡緩、頂部平坦。加之常年綠植覆蓋，夏避暑、冬賞霧，觀日出、覽雲海，是江城居民們休閒運動的好去處。
山距學校不到五公裡，平時在校內就能遙遙望見它雲霧繚繞的墨綠色輪廓。
學生們集合過後，從學校出發步行前往，算是給正式拉練做做準備動作。
大部隊浩浩蕩蕩，學生們興致昂揚。
小榮山對於這幫土生土長的青少年，並非陌生的地方，但對於重壓沉悶生活下的高三學生，無論是何種形式的團隊活動，都令人歡喜和期待。
三班按順序排在整支隊伍最後，體委李夢走在三班隊伍之首，負責帶領；班長顏之遙走在隊伍之尾，防止掉隊。
同樣在隊末的，還有三個班的班主任。這種校外集體活動，他們必然要全程組織和參與。
和前方語笑喧闐的學生一樣，三位老師也攀談著。
“今天這個日子確實選得好，放假前一天學生們肯定沒心思聽課，與其看著糟心，不如隨他們願。”
“爬山這個形式也好，可以順便讓他們回顧回顧地理知識，紙上得來終覺淺，地理也是需要實踐的。你們知道嗎，小榮山屬於背斜……”
“你該把你兒子也帶來，趁這機會鍛煉鍛煉。孩子還這麼小，整天在家學鋼琴不悶得慌。”
……
到了徒步梯道的入口，三位老師再次強調注意事項，然後開始登山。
因是工作日，來登山的人並不多，以老年人為主，都對這幫聲勢浩大的學生投來好奇的目光。
顏之遙第一次來小榮山，這與她想象中的“陡峭險要”存在很大出入，她覺得自己特意穿上的這雙登山鞋未免有些小題大做。
低矮台階鱗次櫛比，規整而寬大；坡度更緩之處，則直接是一條順勢而上的平坦道路。可謂是鮮有危險和難度的登山之旅。
若說有什麼難以忍受的，一定是沿途單調的景色——山石、土壤、闊葉林。等放風的新鮮勁過去，學生們難免感到沉悶和疲勞。
宋映禾腳力足，專心登山，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三班隊首。
反應過來，他向後望去，見顏之遙在最後，不緊不慢地跟著。
思考片刻，覺得她一個女生在隊尾不妥。但直接逆行過去太顯眼，他刻意放慢腳步。
正在經過一條寬道，同學們三三兩兩從他身邊路過。
“誒，映禾，你剛不是走得挺快的嗎？”轉眼間鄭藝走到他身邊，也放慢腳步。
宋映禾看見鄭藝，腦中竟第一時間冒出來一句話——
你跟我們的學習委員關係不錯？
“對，所以現在有點累。”他漫不經心回答道。
“你需要補充下能量嗎？我包裡帶了……”沒等鄭藝說完，前方她的同伴喚她。
“沒事不用管我，我緩緩就好了，你過去吧。”他忙說。
鄭藝不好再做什麼，“那你注意安全。”
說罷快步向前，跟上同伴。
宋映禾索性停在原地。
很快，他等待的聲音傳來。
“映禾？”
他兩步走到顏之遙身旁，“我們一起走吧，你一個人在後麵太危險了。”
顏之遙凝視他兩秒，露出感激的笑，“嗯，謝謝。”
寬道儘頭，連接著一段稍窄的階梯。
宋映禾刻意落後顏之遙半步，“小心一點，這一段叫雲梯，是整個徒步梯道最陡最窄的階梯。”
“好。”她垂眸看路。
餘光裡，是他始終緊隨的腳步。
熟悉的心安，以及，陌生的難以言喻的情緒。
她微微蹙眉。
分神片霎，踩到地麵一塊碎石，顏之遙身體微向後仰。
還未來得及驚呼出聲，一雙手穩穩托住她的肩背。
“沒事吧？”宋映禾上前一步，手仍扶住她。剛剛動作先於意識，現下才覺幾分後怕。
顏之遙站穩了，看清他眼中的擔憂，“我沒事，不小心踩到一塊石頭。多虧你了。”
宋映禾隨即低頭檢查，把那塊碎石踢進一旁的草叢。
“我們繼續走吧。一定要小心。”他鬆開手。
兩人繼續前進，靜默中，耳畔似乎隻有身側的腳步聲。
陌生的不舒適感更甚，顏之遙漸漸覺得難以忍受，她想做點什麼轉移注意力。
於是出聲，“你經常來小榮山？感覺你好像很熟悉這裡。”
宋映禾側首看她一眼，“嗯，之前經常周末和父母一起來登山，算是一項家庭健身活動。”
笑了笑，接著說，“因為我們三個人的職業都很少有運動時間。不過我上了高三之後就沒來過了……”
他忽地停頓。
莫名有些難以啟齒，前幾個周末之所以沒和父母去登山，是因為他主動去學校自習了。
自從第一個周六，之後每個周六早上，他都八點準時到教室。有時隻有他和顏之遙兩個人，有時還有其他同學，算是不約而同。
他隻能轉個話鋒，“你呢？也和家人來過吧？”
“沒有。”顏之遙淡淡道。
宋映禾看著她的側臉，覺得自己可能問錯話了，聯想到她之前說過父母定居越城。
一時默然。
一階一階踏上去，待到草木稀疏處，得以望見山下之景。
漫山碧綠，透過繚繞雲煙，依稀可見奔流大河、方形農田、錯落房屋。
大家這才驚覺，原來已經登上這麼高了。看到成果和希望，勞累枯燥終於消散不少。
“我們是不是快到山頂了？”顏之遙看向身側。
“嗯，大概還有五十米。”
宋映禾看她額頭有汗，遞張衛生紙過去。
“謝謝。”
隨著前方陸續傳來登頂的歡呼雀躍，隊末兩人也踏上了最後一級台階。
山頂平坦，但不算寬闊，屹立的高塔占去近三分之一的麵積。
塔四周的石欄殘破，塔基呈四方狀，約有兩米高，上麵刻著大師的雕像、生平事跡和詩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