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之遙聽著這與平時電話中無二致的問題，默了一瞬，笑應：“挺好的。”

“遙遙已經讀高三了？”顏繼突然出聲，語氣驚訝。

周珍橫了他一眼，“我不是跟你說過嘛。”

“哎呀，顏繼忙嘛，不知道也正常。遙遙成績一直很好，也不需要你們操心。”鄧蓉打著圓場。

顏之遙垂下眼簾，沒作聲。

周琴看這樣子一時聊不完，提醒道：“我們先吃飯吧，這個點孩子肯定餓了。”

“對對，一高興把飯都給忘了，來來，邊吃邊聊。”鄧蓉牽著孫子去飯廳。

老人平時總嫌大的長方餐桌終於坐得嚴實了些。

久彆重逢的團圓飯，下飯的自然不是滿桌佳肴，而是兩邊的家常事。

更準確地說，顏桓的事和其他家常事。

“這孩子太不讓人省心了，這才二年級成績就在班上倒數，還整天給我闖禍……我們以前哪知道養個孩子這麼費勁，他要是有遙遙一半聽話懂事就好了。”

周珍歎聲氣，悉心保養的麵容顯露幾分老態。

坐在旁邊的周琴安慰她，“我兒子小時候一樣的，男孩子哪有不調皮的。現在他皮你還能管得住，等到了十五六歲青春期，更難管。”

鄧蓉聽著，一邊往顏桓碗裡夾菜，並不把她們的話當回事，“遙遙從小長在我們身邊，你們自由瀟灑慣了，現在正好體會體會為人父母的不易。”

周珍賠笑道：“哎喲媽，我們自由瀟灑什麼呀。那不是因為遙遙小時候我們生意剛做起來，整天忙得焦頭爛額，怕照顧不好她嘛。”

說著，看眼對麵安靜吃飯的女兒，“再說現在遙遙被你們教得多好，哪像這個混小子。”

顏常坐在主位，說話不多。

他瞥了眼話題中心的顏桓，碗裡堆得滿滿的，白胖小臉卻是氣鼓鼓的。

略一思索，開口：“桓桓，進門這麼久了還沒聽見你叫人？”

顏桓更加不高興地翹起嘴。

周珍趕緊拍一下他，“快叫爺爺奶奶！”

見他沒反應，又湊近小聲說：“回來之前怎麼答應我的，你要不聽話我就不給你買……”

“爺爺，奶奶。”顏桓不情不願地張嘴，目光移到顏之遙時，他直接歪頭略過，看向周琴，“琴姨。”

熟悉的窒息感攫住心臟，顏之遙卻想笑出來。

果然，一切都不會變好的，是自己天真了。

餐桌上靜默了兩秒。

顏常看向顏桓，語氣嚴肅，“怎麼不叫姐姐？”

顏桓撅著嘴不說話。

周珍著急了，故技重施“威脅”他聽老人的話。

小孩似乎被逼煩了，突然大聲叫嚷：“我就不叫！她不是我姐姐！她以前還把我從桌上推到地下去！我頭都被摔壞了！”

偌大的房子徹底安靜了，連碗筷的聲響也消失了。

分分秒秒過去，顏之遙沒等到任何人為她辯解一個字。

她儘全力找回知覺，慢慢放下筷子，起身。

麵露兩分笑意，“我吃飽了，先回房間寫作業。”

一桌人以怎樣的眼神看向她，她沒心力去細究了，轉身走開。

走到二樓，底下才如解封一般，傳來刻意壓低的細碎說話聲。

她隻能聽清其中寥寥幾句。

“我說你沒事跟孩子提那件事乾嘛？”顏繼責怪道。

“我沒跟孩子提過！”周珍反駁。

“那他那個時候才四五歲，怎麼可能記仇記到現在？”

“我……”

顏常不耐地打斷他們，“行啦行啦，你們都小聲點！現在說這個有意義嗎？要不是你們大人平時經常掰扯那個事情，小孩會記在心上嗎？以後不準提了。”

顏之遙停在二樓的走廊拐角處，許久沒有動作。

走廊儘頭的牆上有一扇窄窄的窗戶，她之前很少注意到。陽光進屋，在地麵投下兩道金黃的光束。

這一隅，既寂靜孤落，又耀眼熾熱。

她凝視著那扇窗，緩慢走過去，直到整個身體都能感受到溫度。

過了一會兒，她蹲下，埋首於臂間。整個人變成小小一團。

半響，腿有些發麻，她抬起頭，隨手拂了拂眼瞼，艱難地站起來。

走進臥室，她找到被壓在書下的手機，從昨晚一直插著充電線她也沒管。

有兩條垃圾短信，她隨手刪了，點開微信。

昨晚十二點，宋映禾發來消息：晚安。

她昨天也睡得很晚，但她不確定是否有看到這條消息，因為心思都放在了彆處。

盯著這兩個字看了片刻，她開始打字：現在有空嗎？

宋映禾幾乎是秒回：有。

顏之遙：瀨河公園見，我在西岸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