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映禾看著她的神情，也揚起嘴角，“看來你小時候也喜歡吃這個？”

“嗯，小學寒暑假經常去越城父母家玩，每次和我媽去逛超市，收銀員總會用幾個椰子糖代替找零，慢慢地我就吃習慣了。後來......去得少了，我在江城嘗試過買這個糖，但沒找到。原來是有賣的。”顏之遙打量著糖盒的包裝，眼底儘是柔和的笑意。

這是第一次，她主動談及家人。

宋映禾仔細聽著她的措辭，思量幾秒，斟酌道：“為什麼去得少了，因為學習越來越緊張？”

顏之遙輕輕搖頭，喃喃道：“因為……我多了個弟弟。”

宋映禾目光顫動。將零散的隻言片語串接，他對她的家庭情況有了大致的判斷和猜想。

一時默然，隻是靜靜凝視她。

俄而，他拆開糖盒，取出一顆椰子糖，剝開，放於她的手心。

顏之遙頓了頓，把糖放進嘴裡。

“好甜。”她笑得眼睛眯起來，鼻梁也不自覺皺了皺。

儼然天真無邪的小女孩模樣，他忘記移開眼睛。

豈料下一秒她帶幾分審視意味地看過來，“你對女生一向這麼貼心的嗎？”

宋映禾愣住，下一瞬間轉念意識到這是個時機，正好把心中琢磨踟躕了一天一夜的話說出來。

深吸一口氣，“不是，我隻對喜......”

“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顏之遙打斷他。

他隻好再次咽下未出口的話，“什麼問題？”

顏之遙雙手撐於椅子邊沿，垂眸看了會腳尖，“你覺得......我是個怎樣的人？”

宋映禾看著她的側臉，不假思索地回答：“聰明勤奮的學霸，儘職儘責的班長，善良漂亮的女孩......”

“善良？”顏之遙訝然轉頭。

“嗯，同學們都很喜歡你，不僅僅因為你是個合格的班長，還因為你平時悉心真誠的幫助，這當然是心懷善意的人才能做到的。”

是嗎，可那不過是我努力維持的形象罷了。顏之遙內心自嘲道。

“以上都是認識你的人有目共睹的，我可以再說點彆的嗎？”

她點下頭。

宋映禾溫柔笑著，“和你相熟之前，我認為你是一個成長於鮮花與掌聲中的女孩。現在呢，我知道你內心的強大遠比外在的光環更耀眼、珍貴。”

他看著她的眼神更加堅定，語氣鄭重：“我相信，你值得，也一定會，被愛簇擁。”

刹那，心臟似乎被什麼攫住，顏之遙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一麵心潮起伏，一麵冷靜壓製。

她此時此刻被安慰到不假，但她早已褪去天真，很難相信簡單能理解複雜，皎潔能包容陰暗。

……也許他可以呢？

這時，她被餘光裡另一抹難以忽視的光亮吸引，看向他身後。

“快看，日落！”她忽然欣喜出聲。

宋映禾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過去，不由屏息。

河流歸處，山林朦朧，水天相接，夕陽印染出一片至美仙境。

天空金層漸變，三兩浮雲點綴，幾隻飛鳥掠過，與水麵倒影交映而成一幅錦繡畫卷，兼具水墨意境與油畫瑰麗。

“你喜歡日落？”他問道。

“嗯，可惜能完整觀賞的機會很少。”

他聯想到什麼，念白似的低語：“One loves the sunset, when one is so sad.”

當人們感到苦悶時，總是喜歡日落的。

遠處流金河麵，依稀可見一葉無人扁舟的剪影。

顏之遙久久凝望，沉吟道：“如果我此刻乘上那隻小船，是不是就能跟落日一起走了。”

“不知道那隻小船坐不坐得下兩個人......”說話間，宋映禾回過頭，聲音卻忽地顫了一下。

他這才發覺她身體前傾著，二人距離極近。

她的麵頰也落了一層淺金餘暉，細小絨毛清晰可見，眼眸中水光瀲灩。

他目光下移至她淡紅的嘴唇，呼吸亂了幾分。

顏之遙似是感受到咫尺微熱的氣息，收回落在遠方的視線，直直對上身前人的目光。

視線相接、呼吸相近，時間一分一秒流轉，彼此間的沉默逐漸染上彆的意味。

她眉眼含笑，柔聲說：“昨天，我......”

一陣鈴聲乍然在耳邊響起，兩人分開一截距離。

宋映禾忙掏出手機，看眼來電人，接聽，“媽。”

顏之遙沒在意，她伸直雙腿，腳尖晃動，偏頭欣賞著夕陽。

很快，宋映禾掛了電話，神色黯淡些許。

顏之遙看向他，笑說：“快到飯點了，我們回家吧，一會兒我家裡也該催我了。”

“我送你到小區門口。”

“好。”

二人沿來時路往回走，身前投下兩道長長的斜影。

顏之遙邊走邊踩著自己的影子，樂此不疲，“對了，有個事情忘記問我們的考古學明日之星，瀨河公園有古跡嗎？”

宋映禾一直關注著她的舉動，忍俊不禁，“我記得是沒有，但是......有一個很特彆的月亮。”

“月亮這麼早就升起來了？我怎麼沒看到？”顏之遙仰頭在天空中梭巡。

“看看身後。”

身後，半圓橋洞與水中倒影相接，恰好構成一輪透明的圓月。

一半定格了至美落日，一半又將落日揉碎撒入水波。

這是顏之遙見過的最近最獨特的圓月。

“月色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