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自習課臨時被數學老師飛姐征用，原因不明。

飛姐連上兩節課不帶喘氣，終於將前一天作為家庭作業的單元卷評講到最後一題。

“這道題全班隻有兩位同學做對了。但是，很遺憾，兩個人的解題步驟是驚人的相似，連細節上的錯誤都完全相同。”

飛姐說得委婉，隱含的意思卻昭然若揭。

教室裡立刻出現細碎的討論聲，學生們左顧右盼，想看看是誰的試卷上打了勾。

顏之遙脊背微僵，把桌上的試卷翻了個麵。

飛姐狀若無意地掃過兩個方向，開口壓過台下的聲音，“行啦，這個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這道題把你們都難住了！我們先來解讀解讀題目......”

中午放學，學生們蜂擁離開教室。

顏之遙坐著沒動，手中反複按動一支筆，眼底戾氣漸升。

過了幾分鐘，她掃一眼空蕩的教室，往後麵的儲物室走去。

儲物室空間狹窄沒有窗戶，三麵牆都放置著鐵皮的儲物櫃，不開燈的時候就是名副其實的小黑屋。

此刻裡麵站立著兩個對峙的身影。

“何運，你每次借我作業的時候，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不要一字一句地照抄？”顏之遙看著麵前的人，語氣冰冷。

何運從未見過這樣的她，忙拿出一貫應對女生的討好姿態，“我錯了！對不起嘛！我昨晚太著急了，都快交作業了我才想起來還有張卷子沒做，一骨碌就抄下去了，沒顧及應該要改幾個步驟。”

說著說著他開起玩笑，“早知道我就多借幾個人的卷子，博采眾長，哈哈。”

顏之遙看著這副有恃無恐的嘴臉，心裡一陣厭惡。

三班女生的人數占絕對優勢，何運憑借奶油小生的外形和婦女之友的性格，備受班級女同學們的關照。

她一向不在意借作業、筆記本等等這些小事，何運卻自然而然地以為那是對他的優待。

這次，她想直截了當，“以後請不要再來找我借作業。”

何運慌了，拉住她的手，急切道：“不要嘛！我保證！下不為例！我最美麗最善良的班長，我不能沒有你！”

他睜大眼睛，十足誠懇，“你知道的，我之前從來沒有完全照抄你的作業，我都是把你的答案作為參考，理解消化之後再自己寫。這次真的是特殊情況！你就念在我是初犯，原諒我吧班長大人。”

顏之遙諷刺地笑了一聲，垂眸看自己被緊緊握住的手，片刻，冷靜開口：“一，請彆對我撒嬌和動手動腳，不是所有女生都吃這套，我隻覺得惡心。二，不用一口一個班長，我是班長不錯，但我絕對沒有給你提供‘參考答案’的義務。三，我並不清楚你是如何使用我的答案，我隻知道你是一個會為隨堂考打小抄的人。”

她聲音柔麗，咬字清晰，“你聽好，我再申明一次。既往不咎，就當我好心做慈善。從今天開始，請不要再來找我借作業，任何科目。”

她眼裡毫無情緒，如視一個物件。

何運麵色駭然，不由鬆開手，後退兩步，“這才是你的真麵目嗎？你原來是這種人......”

\"如果你聽明白了，就出去吧。\"顏之遙不想聽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何運滿臉驚怒，嘴巴打顫。他想到把柄在對方手中，隻好生生咽下嘴邊的話，摔門離開。

顏之遙嫌惡地瞥一眼手，背身打開自己的儲物櫃，抽紙擦手，動作緩慢用力。

這時，身後響起門把手轉動的聲音。她皺眉，心想剛才的話說得還是不夠重。

待擦乾淨手，她回身看去，頃刻愣怔。

從他的表情，她知道他都聽見了。

短暫的靜默後，她勾起嘴角，幾分嘲弄和無奈，\"我總是把最惡劣的一麵展示在你麵前呢。你也總是很坦誠毫不避諱。你知道人做壞事被逮住的時候，下意識的反應是什麼嗎？”

她停頓下，“傷害對方。”

宋映禾眼神動了一下，他走向她，一手攬過她的肩，將她抱入懷中。

“你做得沒錯。”

顏之遙大腦空白一霎。

聽見他在耳邊的低語，她反應了幾秒，動動僵直的手臂，有些遲疑地環抱住他的腰。

劇烈的陌生感和滿足感一道湧來，如身陷溫暖無儘的海水，不斷下墜、窒息、沉溺。

她貪戀這種私密而心安的感覺，不禁將身體更靠近他，呼吸更貼近他。

宋映禾卻倏然放開了她。他眼睛躲閃，耳朵至脖頸一片微微發紅。

顏之遙有些不解，但本能似乎正在驅使她去做另一件事，她視線遊移於他的麵龐。

她飛快往天花板的四個角望一眼，而後伸手環住他後頸，踮腳湊上去。

腦子炸得嗡一聲響。

是夢中多次出現的柔軟觸感和淡雅香氣，宋映禾一時恍惚。

直到感覺下唇被輕輕咬住，他驚醒過來，倉皇握住她的雙肩將她拉遠。

“我們在教室！”他紅著臉低吼。

連續兩次被推開，顏之遙不高興了，“原來你還知道，你抱我的時候怎麼不說？”

宋映禾頓時語塞。他垂下眼眸，嘴唇緊閉而用力，似乎有些……委屈？

顏之遙竊笑，故意走近一步，語氣曖昧，“我確認過了，這裡沒有監控。”

宋映禾驟然抬眸，踉蹌著後退一步。

他抗拒的表情實在滑稽，顏之遙憋不住了，噗嗤笑出聲，“想什麼呢……我們去吃飯吧？”

宋映禾用了點時間才適應她的轉變，他清清嗓子，開口卻有明顯的猶豫：“我們一起嗎？”

顏之遙打量他的神情，目光一沉，“你不想？”

是問句，卻八分肯定。

宋映禾立即解釋道：“我不想再讓我們的關係成為彆人利用你的手段，所以在學校裡我們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好。”

“這就是你兩個多月對我避之不及的原因？”

宋映禾下意識否定這四個字，“我沒有，我......”

“你知道我不是一個任受擺布的人。”顏之遙盯著他，頓了頓，“還是，你真正擔心的是我又借機陷害彆人？”

宋映禾一時啞然。

他一直想得很簡單——吸取周秉那件事的教訓，在學校裡儘量避免任何可能被誤會的行為，不再給她造成困擾。

至於潛意識裡是否存在她說的那種想法，他現下不能確定。

伴隨著沉默，狹窄的空間裡，氣氛迅速沉凝，讓人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