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顏之遙坐在房間裡看書，家人都出門采購年貨。

和煦乾燥的陽光濾過落地窗灑滿屋內，天空如洗的藍。她就坐在這幅冬日晨景圖前，享受靜謐的清歡一刻。

時隔一周，她終於讀到這本小說的結局。

“她一次都沒有回頭。”

她闔上書，平靜的敘述、濃烈的後勁，心裡多種情緒在冒泡，堵得慌。一些情節畫麵在腦中反複跳轉，她又翻開書確認細節。

倏然，一個輕飄飄的異物滑落到書頁上。

紙飛機？

她驚詫，更覺莫名其妙，向房間四周望一圈，視線很快定在前方那扇半開的小窗上。

她拿起一旁的書簽放進書頁，紅豆掛繩垂落，闔上，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比朝陽更熾熱耀眼的少年站在樓下，低矮灌木叢前的小道，他正對著一隻紙飛機哈口氣，就要揚臂放飛。

抬頭的瞬間卻望見二樓窗內的身影，動作頓住，忙將紙飛機塞進衣服口袋，無事發生般朝她揮手，笑容燦爛。

顏之遙沒回應，居高臨下淡淡看著他。

甘楊掏出手機，向她示意，操作幾下放到耳邊。

顏之遙循著震動聲找到被隨意擱置的手機，接通。

“甘楊，光天化日往我家扔垃圾，不怕我去投訴你嗎？”

甘楊視力極好，遠遠瞧見她嘴唇一開一合，聲音卻近在耳邊，感覺頗為奇妙。他挑挑眉，“你去唄，我就說是禮物，是情書。”

顏之遙用另一隻手拾起地上的紙飛機，拆開，潔白如新。

她翻個白眼，沒好氣地說：“你找我有事？”

甘楊咧嘴笑，“誒，不覺得這樣很浪漫嗎？樓上樓下遙遙相望，我父母年輕時候也是這樣……”

顏之遙作勢要掛電話，那頭終於著急了，“彆掛彆掛！這是我最後一次打擾你。”

顏之遙表情有些微變化，重新將手機移至耳邊。

“在高考結束之前。”甘楊補充道。

他定定望著她，神色和語調都逐漸收起了一貫的散漫不羈，“我大概清楚你是怎樣看待我，其他人是怎樣看待我，但我想說，我喜歡你從來不是鬨著玩兒的。”

顏之遙眉頭微蹙，將要開口，甘楊忙拿話堵住她，“你彆著急，我知道你最擅長拒絕，但我還沒正式跟你表白，你現在不能拒絕我！”

他目光炯炯，神采閃動，“等七個月後，我們到了同一座城市，同一所大學，我再給你拒絕我的權利。”

顏之遙半晌沒出聲。

她的確擅長拒絕，在沒有顧慮的時候。

日頭漸升，甘楊臉龐上落了幾抹枝葉投下的陰影。

“這段時間答應我一件事情好嗎？”，他注視著二樓落地窗前那個單薄的身影，“每天過得開心一點。”

顏之遙心跳重了一下，微揚嘴角，輕聲回答：“好。”

甘楊會心一笑，露出一排白牙，“我聽我媽說，昨天下午跟你爸媽‘不撞不相識’了……嗯，也算是準親家提前見麵了。”

果然，這人正經不過三句話。

“再見。”顏之遙當機立斷。

在她掛斷電話的前一秒，聽筒傳來一句呢喃般的低語。

“遙妹，提前祝你，新年快樂。”

甘楊的身影消失於小道拐角。

手機震動一聲，顏之遙坐回軟椅上，打開微信查看。

宋映禾分享了一條推送，西昌古鎮的活動通知。明晚開始，連續三晚舉辦燈會，除夕夜還有煙花秀。

西昌古鎮是江城近幾年重點打造的一張文化名片，逐漸從本地人喝茶打牌的閒散地變成省內具有代表性的旅遊景點，吸引了許多外來遊客。

顏之遙瀏覽著推送裡的圖文介紹，很是陌生，想來，五六年沒去過了，雖然距離不過十幾公裡。

宋映禾：除夕一起去看看嗎？

她沒猶豫，回複：好。

她知道家裡無論人多人少，除夕的安排都是看春晚，一家子坐在沙發上，茶幾上擺滿乾果水果，邊看電視邊聊家常，直至深夜。而寡言少語又對節目不感興趣的她，則會在恰當時候找個理由先回房間待著。

今年想必也是一樣，找個理由溜出去也沒人會在意。

樓下傳來聲響，一行人采購年貨回來了。

“遙遙，下來貼對聯啦。”周珍喊道。

顏之遙再回複幾句，放下手機下樓。

成箱的肉蔬蛋奶果，成袋的零食飲料，還有紅金亮眼的禮盒、飾品……快堆到樓梯口了，顏繼還在從車庫往裡搬。

顏之遙掃一眼這遠勝去年的陣仗，心裡有了猜測，“今年姑姑們都要回來嗎？”

“對呀，你小叔和三個姑姑明後天都會回來。”鄧蓉說著又尋思起來，“這就四大家子了，不知道你叔公和姨婆他們哪天來……哎我們東西準備得太晚了，好多店都關門了，買的這點東西肯定不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