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之遙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昨晚回來已經快一點了,好在一夜無夢,睡得安穩。
惺忪睜眼,隱約見窗幔浮動,有個身影正探手去關窗。
她視線很快聚焦,看清楚,“媽?”
身影轉過來,如日光般柔和的笑容,“遙遙醒啦,怎麼睡覺把窗戶開這麼大,也不怕著涼。”幾分嗔怪的語氣。
“……忘關了。”顏之遙坐起來一點。
周珍走過來到床邊坐下,伸手順順她睡得亂糟糟的頭發,“昨晚玩兒得開心嗎?”
顏之遙不太習慣,緩慢點點頭。
“再過幾天是不是又要開學了?”
“不算是正式開學,是高三的‘補課’。”
周珍打量她清瘦缺乏血色的臉頰,“每次看你這麼累,我們也幫不上什麼忙……上了大學應該就好了。”
顏之遙露出乖巧的笑。
一時無話。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們獨處的空間裡,總會彌漫起淡淡的尷尬,這兩年愈發明顯。
“噢對了,看我這記性越來越差了,我進來是想跟你說個事。”周珍從衣服兜裡摸出個紅色小錦囊,“這是平安符,我今天一大早就跟你奶奶去廟裡了,我們給家裡每個人都求了個。最好去哪兒都帶著,你就放書包夾層裡,肯定能保佑你高考順利。”
顏之遙接過來,裡麵裝著一小塊符牌,刻著“心想事成”的字樣。
她想起七歲那年,周珍給她買了一塊菩薩像的玉石吊墜,她一直戴在脖子上,直到十歲那年和同學打架被摔碎了。
她和這個時代許許多多年輕人一樣,沒什麼信仰,但絕不會站在自以為文明開化的高地,將諸如奶奶那樣每月準時準點去寺廟的行為,歸類為“迷信”“愚昧”之流。更何況,寄托在物件上的心願和祝福是美好、珍貴的。
“好,謝謝媽。”她笑得真切。
周珍起身,神色輕鬆,“不早了,趕緊洗洗下來吃早飯吧。琴姐今天也回家過年了,我給你炒我們從越城帶回來的米粉,你以前最愛吃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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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餘的幾天假期,顏之遙沒再參加任何家庭活動,倒不是因為排斥,而是在她的假期計劃裡,是時候恢複備戰狀態了,休息夠了。
不過說“備戰狀態”有些嚴重了,於她而言不過是常態。
在她把計劃告訴宋映禾之後,自然而然就變成了兩個人共同的計劃。他們約定一起去學校附近那家獨立書店學習。
一個月前的某個周末,他們在學校自習結束後出來找地方吃晚飯,在一條偏僻幽靜的巷子發現了這家獨立書店,受獨特的文藝氣息吸引就進去逛了逛。
這是宋映禾提議的,因為不見麵的日子,實在很難熬。
初次登門那天,二人先去征求了書店老板的意見。
老板是個留著中長發的隨性大哥,通過交談知曉,他十幾年前從北城大學畢業後便留在北城工作,這兩年自由時間更多就經常回老家江城,還按照自己心意在母校旁邊開了這麼一家冷清的書店。純粹出於興趣和消遣,人也不常守在這邊。
聽見眼前兩位青蔥般的師弟師妹的請求,他欣然答應,不僅贈與二樓窗前的佳座,還授意他們可隨意借閱店內的書籍。
每次上去送飲料時,感受到他們各自專注、卻又甜膩拉絲的氛圍,他都不由在心裡感歎:我年少時候一門心思鑽進學習了,怎麼沒想到組個學霸cp?
在一起的時間,無論做什麼,總是在不知不覺間飛快流逝。
每天午飯後,宋映禾坐815到三中站下車,走在顏之遙小區門口等她,再一同去獨立書店共度整個下午,最後送她回家,道彆的方式時常令人眩暈。
也許快樂最簡單直接的方式,就是和喜歡的人在一起。
最後這一天,有個意料之外的小插曲。
二人坐在書店二樓,開闊的一體式玻璃窗前。
宋映禾在做題,思考的間隙,聽見縹緲的聲音喚他:“映禾。”
他側首看她,餘光卻掃到窗外,一場盛大的寂靜。
他們與新年的第一場雪,不期而遇。
江城鮮少下雪,每年冬天溫度降到零下的日子屈指可數,即使碰上多年難遇的寒冬,飄個一天半天的觸手即融、落地即化的雪花幼崽算給麵子。
像此刻這般,翩然而下、紛紛揚揚的標致雪花,印象裡僅有過一兩次。
顏之遙有些看呆了,下意識探手,卻觸到了冰涼的玻璃,很快起了一小團霧。
不一會兒,樹梢、屋簷、地麵覆上一層薄薄的潔白,雪仍在飄灑,鵝毛般。
宋映禾欣賞雪景,也欣賞看雪景的女孩,飄雪的玻璃窗前,她的側顏也如落雪一般靜美、無暇。
“看來以後下雪,我也會想起你。”
顏之遙聞聲看過來,“那你一天要想我多少遍才行?”
宋映禾彎彎嘴角,“大概是,除了見你,就是想你。”
顏之遙倏然湊近,捏住他下巴,歪頭瞧,“好好一個帥哥,卻是個戀愛腦。”
宋映禾笑出聲,輕拍開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