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死......”
紀君屹將他拖下床,捏住他的手腕:“朕不準你死!”
“...”紀巶濬笑笑,“你不準我死?囚禁我,折我的手,弄瞎我的眼,殺我父皇,老師,弄臟我的身子...這種種,你還想讓我活在你眼前?”
紀君屹眼睛都紅了。
“你憑什麼生出來就比我高貴?憑什麼父皇和母後隻喜歡你?你算什麼東西?”
紀君屹用手掐著紀巶濬的的脖子,,越來越使勁。
“放...放開...”紀巶濬的手軟軟的,像棉花玩具,雙眼緊閉,是瞎了。
“你以為你是誰,現在不得跪在我麵前求我?我告訴你,”紀君屹趴在他耳邊小聲道,“你那偏心的母親已經死了,被我殺的。”
紀巶濬聽後,停止了掙紮,難以置信:“你在騙我...”
“哈哈哈,”紀君屹乾笑了兩聲,“那是你母親,不是我的,現在我坐上皇帝的位置,你就安全了。哥哥,有那麼多人要和你搶皇位呢,我先他們而行,保護了你,不是嗎?”
“......”紀巶濬似乎絕望了。
“你一定很想看她的樣子,可惜你看不到了,她被我毒死了,用最烈的毒藥,放在菜中...嗯,蝕骨之痛定讓她將自己的腹部撓得腸穿肚爛。況且,你眼睛也看不見了,不是嗎?隻要你看不見彆人,就不會喜歡上彆人,你的疑心病那麼重,我要讓你隻聽見我的聲音。”
“......”紀巶濬搖搖頭,“假的,你一定在騙我。”
紀君屹再抬眼時,紀巶濬緊閉的雙眼重流出鮮血,滴在袍子上,綻開朵朵花。
“啊!!!”他大叫,“你要怎樣!”
“噓~”紀君屹笑起來,“哥哥的叫聲若是被彆個人聽了去,我就殺了那個柳雲曦,連同她腹中的孩子。她有什麼好?哥哥,你為什麼不喜歡我呢,我隻有你一個親人啊。”
“你——不——配!”紀巶濬似是要將一口牙咬碎,他站起身,摸黑朝牆上撞去。
紀君屹眸色一暗,將他拽了回來,反手就是一耳光:“不用著急去陪他們,先陪我。”他頓了頓,“既然這麼想逃,想死,那這雙足不要也罷,你說呢,哥哥?”
他踩上他細瘦的腳腕,一發狠,這力竟是想象不到的大,哢嚓,骨裂之痛遍布全身。
“還有一隻,”紀君屹笑著,聽著如此驚心的骨裂聲,他還如此從容鎮定,笑麵盈盈。
“救命......”紀巶濬受不了了,似乎昏過去了。
幾天過後,紀巶濬忽然開口,:“屹兒,你幫我辦個事。”
“又怎麼了?”紀君屹不耐煩地回答。
“你拿支筆,我說的話你都記下來。”
“你說吧。”
“如今我將命喪黃泉,隻歎得見不了孩子一麵,你無子嗣,可我有,我希望你在我死後能將他接來。當了這麼久的皇帝,應該足夠讓你開心的吧?若你不願,也請彆再造殺孽了。”歎了口氣,頓了頓,“接下來是我的‘遺詔’。”
“你不是皇帝。”紀君屹皺了皺眉。
“求你了。”
“......”
“孩童住在南山腳下,那是個很...很美的地方,我希望你把他接回來,做...我的繼承人。”
“如果我不照做呢?”
“求你,將他交給白素清。”
“白素清?你怎麼知道的他?”
“錦秋說的。咳...咳咳...”紀巶濬開始不斷地噴血。
“怎麼回事?怎麼又開始噴血了?”紀君屹開始慌了。
“屹兒,你去,去給他。給他之後,我陪你玩。”
“玩什麼?”
“你想玩什麼都可以。”
“好。”
這可和他平時不一樣。若平時紀巶濬提什麼要求,他總要先繞一大段,然後百般刁難,將他的自尊踩在腳底,將他的傲骨剁個粉碎。
他難得正經辦一次事,而速度也是及其迅猛。
“哥哥,我吩咐人給他了,你收好...”紀君屹一推開門,紀巶濬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哥哥?”紀君屹走進,晃了晃他的身子。
“死人怎麼會說話呢?哈哈哈哈哈,”紀君屹坐在床邊捂著臉狂笑,“我若不給白素清送密詔,你就不會死了,對吧,哈哈哈...”
“幸好早把白潤澤殺死了,不對,應該再把他殺死!”
“今天是你的生辰,也是我的。”
“不對,今天是你的祭日。”
“哥哥,哥哥,你怎麼不理我了?”
紀巶濬躺在床上,頭發亂亂地,舒展開的眉頭好似終於得以解脫;長長的睫毛,在他還看得見時隨著眨眼抖動,似振翅欲飛的蝴蝶,可現在沒有了生氣,像瀕死的蝴蝶;而那雙眼睛再也睜不開了,說起來,更像挽聯;脖頸上最最微弱的跳動也隨他最後一次呼吸銷聲匿跡了。
“可是你到死也沒有說過一句喜歡我。”
“沒事,哥哥,你那麼怕臟,我給你洗乾淨就好了。”紀君屹將他抱起來,冷冰冰的,死透了。
紀君屹脫下他的衣袍,將他輕輕放入水中:“兒時我若往你身上扔泥團,你定是要生氣的,現在你流這麼多血,怎麼不和我生氣了?”
紀君屹替他擦拭臉上的血,洗他乾枯的頭發。
“好了。”紀君屹擦乾他的身體,將他抱到銅鏡前,為他梳頭,穿衣。
“頭發怎麼這麼乾?”
......
“哥哥戴銀簪還是發帶?”
......
“這件深藍色的好看還是碧藍色的?”
......
“哥哥。”
......
“你已經好幾年沒有看見過陽光了,我帶你去。”
紀君屹又將他抱起來:“哥哥,你太輕了。”他將他放在窗前。
一個人被囚禁了十年之久,卻在已經死亡之時看見了陽光。
“哥哥,睜開眼看看我。”
紀巶濬的眼睛生得最美,一年四季都是不同的顏色,如同永不結冰的河水,奔流不息,陽光四射,澄明乾淨。可這幾年,他的眼神愈發凝滯,如一汪死水,沒有生靈願在他眼中停留。
紀君屹握住他的手:“怎麼這麼冷,我給你捂一捂。”
此時是正午,秋日的暖陽灑在窗欞前,透過樹梢,斑斑點點地灑在紀巶濬身上,似款款蝴蝶輕吻他的眉梢。
夜晚,月光皎潔,他的手還是冰冷。
“你最怕冷了,我再捂一會兒就好了。”
兩人坐在窗台邊,坐了一夜。
“哥哥,太陽出來了。”紀君屹一夜未眠,靠在他肩頭,他的手都被捂冷了。
京城的日出很美很美,萬丈金光穿透雲霧,橙色的朝霞漫上天空,遠方傳來最後一縷風,吹散了他心中瑰麗的夢。
“若你現在睜開眼,那瞳仁一定是彩色的。”
可惜再也不可能了。
傍晚,下了幾點微雨,紀君屹聽說白素清把那小孩接回來了,心中一驚。
這麼快,屍體不能放,幾天就腐爛了。
“哥哥,我先把你放進去。”
紀君屹抱著紀巶濬,以他“皇帝”的名義將他放在了皇帝的寢宮。
“我明天來接你。”
可這一回去,他便抓狂了。
在紀君屹心中,他聽到紀巶濬的聲音,就聽見生命鳴響裡啪啦一聲,綻開了一朵小花;現在他好似又聽見生命鳴響裡發動動靜,隻不過吹散了他心底所有綠洲。
“屹兒。”
“......”紀君屹回頭。
“外麵有燈會,有煙火,我們一起去看吧。”
還是那雙多彩的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