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清順著月光瞧去,停住了舞步,一個不穩跌倒,便起不來了。
“老師!”紀霄淩推門而入,衝向露台,“怎麼晚了,怎麼還不睡?”
白素清的聲音還沒有恢複,張了張嘴,淚珠滾滾而下。
“怎麼說不了話了?”紀霄淩將他抱起來,“你身上血腥味好重。”
白素清拚命掙紮,好容易聲音恢複:“放開,陛下還要裝傻充愣嗎?”
這音色一出口,他便嚇了一跳,暗啞低沉,像得了怪病,每說一句話就好像在吞沙子,又痛又癢,他隻好閉上嘴。
“朕帶你去沐浴,朕的浴池給你用。”紀霄淩掂了掂他,“這樣清,怪不得沒有肌肉,估計連肉都沒有。”
池中水汽氤氳,蒸騰著人眼,熏香濃鬱,花瓣飄香。宮女們備好乾淨的衣物和藥包,踩著輕盈的步履,徐徐退出。
“你的臉被誰打了?”
“我不要沐浴!”白素清壓著聲音,掙出自己的手腕,並不想回答。
“你要是再不聽話,朕就找繩子把你捆了。”
紀霄淩將他衣服敞開,頓住了手上的動作。
“怎麼回事?”
白素清咬著嘴唇,一聲不吭,隻是默默把衣服合上,打算跳下浴池逃離。
“眹在和你說話!”紀霄淩揪著他的衣擺使勁一拉,他滿目瘡痍又瘦骨嶙峋的身軀露了出來。
“好得很。”
的確,背上大片的淤青,發黑發紫的腫脹,額頭上凝固的血跡,嘴角和眼旁的烏青或烏紫......還有指尖細到看不見的傷口卻是刻骨銘心的痛。
“你不是要殺了我嗎?”白素清聲線發顫,“裝什麼啊,我再也不能騎射了!”
那碗藥廢去了他所有的內力,那個整日用墨汁寫文書卻又能舞劍騎馬拉弓射箭的人再也不存在了。
一把劍奇重,他再也舉不起來了,更彆說舞動提刺。
“朕想辦法,你莫要再哭了。”
溫熱的指尖拭去他臉邊晶瑩的淚花,將他擁入懷中。
......
白素清趴在浴池邊,紀霄淩揉著他的長發,浸在水中,用桂花味的香片染透發尖。
“我想回府。”白素清睜開雙眼,似在懇求。
紀霄淩不回答,用布包住了他的身體,將他抱出水麵。
他又回到了“牢房”裡,紀霄淩擦乾他的長發,替他掖好被角,在地上躺下。
“我萬一又踩到你怎麼辦?”
“朕帶了枕頭和被子。”
白素清有些無語,他回答的東西好像和自己問的一點關係也沒有。聽著床下人翻了個身,沒了動靜。
快清晨時,白素清突然驚醒,汗出了一身。他自然是習以為常,緩緩撐起身子,痛到臉色慘白,大口喘氣。
“不到三更天,起來這麼早?”紀霄淩從地上坐起來,去衣櫃給他拿乾淨衣服。
“我要回府。”白素清嗓子好受了不少,語氣軟軟的,“我想回去了。”
“不可以。”紀霄淩態度堅決,“現在滿朝文武都知道你因重罪被處死,要是看見了你,他們會如何想?”
紀霄淩去解他的衣服,白素清抬手推開他,蜷起來閉上眼:“我要回府。”
“你彆鬨了!”
“我不想看見你。”
紀霄淩將衣服放在他旁邊,歎了口氣,走出屋外。哢嗒兩聲,大門反鎖了,逃跑這一計劃馬上成了泡影。
用完早飯,白素清仍然從暗格中掏出折子,細細翻看。上麵寫的是蜀州的問題,地方設立的機構並沒有表率,是中央派人去,才發現的。
蜀州環境偏僻濕熱,也沒有人去專門管理,朝廷也不把它當回事。但對比兩年前的稅收差的有點兒...白素清扶額歎氣,這樣下去可不行!
下一份算是說的好事,海上貿易十分順利,市舶司忙得不亦樂乎,還有部分胡商慕名前來,與其進行交易。白素清笑了笑,但也擔心胡商搞壟斷,提筆寫了“防人之心不可無”幾個字。
“大功告成。”白素清擱下筆,舒了兩口氣,靠在椅背上想如何才能逃出生天。
“素清!”林時伊進門,接著進來的是紀霄淩。白素清嚇了一大跳,桌上的紙筆還沒有收,於是乎慌亂塞進食盒裡——暗格還沒來得及打開。
“怎麼傷得這樣重?”林時伊有些震驚,然後給他把脈,臉色變了變。白素清臉色也嚇得慘白,看了眼紀霄淩,紀霄淩正盯著食盒,一臉狐疑。
林時伊掏出幾個白瓷瓶,長得一模一樣:“這個是消腫的,這個是活血化瘀的,這個是美容養顏的......”
“打住!”白素清將他手中的白瓷瓶推開,“這個我不需要。”
“留下好!”林時伊將藥瓶放下,“還有內服,彆怕,喝了對內臟好。”
白素清揪住他的袖子,附在他耳邊:“我要回府,他不讓我回。”林時伊會意,表示會和紀霄淩說,便匆匆收拾了藥盒,去抓藥了。
“你方才在看什麼?”見林時伊離開,紀霄淩馬上問道。
“......”白素清提起食盒,想從他身邊繞過,借機遞給侍從,卻被拉回來跌倒在地上。
這一跤讓他創傷處痛到死,他臉色一下子煞白。
“白素清,你最好給朕老實一點,彆逼朕對你......”
白素清淚流滿麵,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哭,疼嗎?他早就習慣疼痛了,隻是想哭而已?
“哭什麼,我還沒哭。把你晦氣的樣子收一收,彆嚇著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