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紅線兩頭牽 鈴聲碎,夢清零,落落……(2 / 2)

他老了,有白頭發了。

他提著長袍,拾級而上,出了一身薄汗,胸口起伏,靠在一棵樹上休息。

“累了嗎,喝些水吧。”

白素清接過水,抬頭一看,細細密密的陽光穿透心靈的樹叢,清輝緩慢渲染離彆,落花的姹紫嫣紅,無窮無儘的蒼山,依然如故。

“之前的花好像沒有這麼好看。”白素清笑道。

恰逢人間四月天,一棵棵古樹下,不少眷侶挽著手臂。青青子衿也好,悠悠我心也好,愛意闌珊,在這樣粉紅的季節就適合一切美好的事物。

兩人約好去寺廟,幾個和尚在敲木魚,念誦經文。

“我們不要去拜佛了,在這棵梧桐樹下許願罷。”

白素清點頭拜佛請願太喧囂應該不染凡塵,秀得一路清風,探得一處醺然。

“我準備了紅線,你牽著這頭。”

兩人纏著紅線的十指緊扣,另一對手則緩慢地撫摸上粗糙的樹乾。

天地為鑒,日月為證,我們的愛情從來都不需要掌聲。

“十幾年前的冬天,我為你求了一個平安福袋。”白素清閉上雙眼,開始念舊。

紀霄淩感覺有些莫名其妙,白素清好像什麼事都可以記得很清楚。散開這些思緒,他從七零八落的記憶裡挑出來一絲絲細細品味。

白素清已淚水滾滾,那個平安的福袋,早就不知道去哪裡了。

冬天,紀霄淩高燒七天未退,這種病症竟是林時伊也束手無策。

深夜白素清去萬書樓翻閱書,在一本很古老的書上翻到了:

山上有神仙,心誠則靈。

怎麼才算心誠?大概是一步一叩首,念誦古怪的經文。

他收拾好東西,準備上山。

開封城著名的山就一座,暇幽山。不管有沒有所謂的仙人,死馬當活馬醫吧!

……

山上的積雪太厚了,卻也蓋不住石階的尖銳。他緩緩跪下,先表示自己的誠意。

很久很久,積雪染白了他的青絲,肩上也堆了厚雪,和旁邊的枯木一樣,可憐可悲了。

等的差不多,他緩緩站起身,一步一叩首,拾級而上。

他不會念誦古怪的經文,蒼白的薄唇,一直都在說一句話

“求阿淩餘生健康平安。”

好多的鮮血,終於還是淹沒了這潔白的世界。

他開始猛烈的咳嗽,之後的咳血之症,定然也是從這次開始。

他真想躺在冰冷的石階上,等著幾隻禿鷲來啄他的身體。

阿淩還在病床上。

白素清希望紀霄淩能像白雪一樣乾淨,天氣冷了,我就落下來,春天到了,我就悄然離去。

來的輕巧,去的坦然。

等到了山頂,他幾乎看不出相貌了。

“仙人在上,我想為我的徒弟寫一張平安符。”

一個茅屋的門推開,裡麵出來一個布衣的仙童,擺手婉拒。

“他會是個明君的,求求你了,他會死的。”

“你想讓他活多少歲,就在這裡磕幾個頭。”

凡人之身六七十歲已經是長壽了,但他克製不住,磕了成千上百個頭,直到雙眼發黑。

“行了行了,我也不是這個意思。”

很快,那名仙童被喚了回去,步履盈盈,遞給了白素清一個福袋。

“壓在他的枕頭底下,過幾日會變會好的。”

……

真如仙人所言,三日後,紀霄淩便能活蹦亂跳,隻是一直不見白素清身影。

……

“那個福袋?”紀霄淩從袖口裡掏出來,已經有些舊了。

“……”白素清接過,心尖一顫一顫的,淚水又要奪眶而出。

他沒有想過他還會留在身邊。

受不了,實在是在意料之外的之外。

不知道為什麼,小時候的記憶早就飄到五湖四海了,外加當時對白素清莫名其妙的恨,這種東西早該扔掉才是。

但隻是看到這個小小的福袋,隻是靜靜地看著,心就會平靜如水,波瀾不驚。

假如再輕輕撫摸一下,不知為什麼,總覺的芳香四起,如聞仙樂 yue 耳暫明。

“這個東西讓我感到安心,一萬年也是如此。”

丟了他,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必要,世上再難尋得一處靜謐。

“我…”白素清想說什麼,千思萬緒湧到嘴邊,卻變成了大顆大顆的淚水。

紀霄淩擁著他,腦子雖然斷了片,但還是覺得虧欠他很多,多到用一輩子的光陰也無法彌補。

回宮的路上,落花夾水,竹影搖曳。白素清蒼白的指尖輕點慢染著春的私語,一望無際的碧綠天涯,和夢中的一模一樣。

鈴聲碎,夢清零,落落清歡道不儘,無言可懂君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