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管怎樣,它們都會變成花,因為它們在她的頭上和心上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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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燈初上,酒館裡,侍者又端上一杯雞尾酒。穿黑色吊帶裙的女孩坐在了阮餘恩對麵。
他望著眼前的女孩,歲月蹉跎,一轉眼十八年,她的模樣卻依然和兒時相比無甚變化,好像歲月隻是在一塊美麗的璞玉上精雕細琢,而不是蓄意磨去它的輪廓。阮餘恩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疊好的紙巾遞給她,目光示意她拿著酒杯的手。顧笙笙不明所以地接過,待看到左手小指上的紅顏料,又不由會心一笑。
她問:“你怎麼在這裡?”
阮餘恩抿了抿嘴,說:“出差,順便休假。”
“這樣。”她目光流轉,又問:“現在在哪裡工作?”
等她問完了工作地點、薪資待遇、出差的內容,阮餘恩終於有機會開口,詢問她出現在異國他鄉的原因。
顧笙笙將頭一歪,向圓桌一角擱置的畫筆挑了挑眉:“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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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笙說,她到新加坡來是收到邀約,要辦一場個人畫展。
她十月底抵達獅城,跟著策展團隊一起籌備開始階段的工作,到今天已近尾聲,後天一早就要搭乘飛機前往馬來西亞檳城。
“沒想到還能在這裡遇到你。”
她眼睛亮亮的,輕晃著酒杯對他說。
“世事難料。”
阮餘恩也微笑著答。
隔天上午,在一番盛情難卻的推脫後,阮餘恩跟著顧笙笙走入了美術館的大門。
時隔多年,阮餘恩再次近距離接觸笙笙的畫作,不由感到熟悉又陌生。笙笙作畫喜好用黃、綠、藍色,畫麵大多清新脫俗,畫中內容多為生活中尋常所見,街角繁花盛開的小店、雨天屋簷下鼾睡的貓、雪天路上行色匆匆的行人,都在她筆下煥發出獨特的溫情氣質。
顧笙笙興致勃勃地走在前麵,一幅一幅為他介紹:“這是我上大二的時候畫的……”“這張是用毛筆畫的……”
阮餘恩跟隨著她亦步亦趨,環顧四周,展覽布局細致而精心,看得出主辦方的重視,笙笙在這樣年輕的年紀就能遠渡重洋來辦畫展,想來這些年在藝術道路上應當發展得不錯。
兩人不知不覺已走到一麵白牆前,眼前便是展覽的最後一幅畫。
這幅畫由油畫顏料繪成,約一米見方。畫麵中,碧藍天空下是一片菠蘿海,一個穿藍白連衣裙的女孩騎著自行車穿梭在蜿蜒的田間小路上,有風吹起她的短發和裙角,陽光下,她顯得由自而張揚。
阮餘恩的腳步停在這幅畫前,思緒忽然變得遙遠又悠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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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笙笙第一次在阮餘恩麵前展現出她在繪畫方麵的天賦,是在一個下雨的夏夜。自從知道兩家都是今年搬來廣州,家裡又都有一個八歲的孩子之後,302與402的兩家人很快就熟絡起來。阮爸上班的電子廠離南洲有一段距離,有時回家很晚,而顧媽就在隔壁街的服裝廠工作,能保證家裡每天按時開飯,每當這時,顧家父母就會招呼阮餘恩上302一起吃飯。到八月底新學期開學之前,阮餘恩已經成了302的常客。
302的布局基本與402一致,不同的是原來的房主將客廳的一部分隔出了一個小房間,將不大的一室一廳又變作兩室一廳。顧家父母和小兒子睡主臥,顧笙笙就睡在靠陽台的小房間。
那是一個尋常到不能再尋常的夜晚,302那台老式電風扇吱呀吱呀地吹著,阮餘恩趴在笙笙家的涼席上,聽她講她的粵西老家,在她手舞足蹈的描述中,阮餘恩得知,那是一座種滿菠蘿的熱帶小城。
“你知道菠蘿是怎麼長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