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笙托著腮,問他。
“菠蘿是長在樹上的嗎?”
阮餘恩好奇地猜測,不想這句話卻引得笙笙哈哈大笑:“你沒有見過菠蘿嗎?菠蘿是長在地上的,不是長在樹上的,菠蘿的葉子就像蘆薈那樣。”
她似乎忽然來了興致,索性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跳下床,從書桌抽屜裡翻出幾支彩筆和一張白紙,回到他身邊,拔開筆帽開始畫。
笙笙筆下逐漸出現一株像鐵樹又像蘆薈的植物,頂端頂著一個阮餘恩認知中的菠蘿。笙笙畫畫很仔細,畫到果實的部分,還特地換了一隻黃色彩筆,畫畢,指著畫中的植物對他說:“你看,菠蘿就是這樣長的。”她拿起白紙端詳了一會兒,似乎覺得意猶未儘,於是又提筆補上幾棵相似的植物,等她終於停下筆時,筆下儼然成了一片菠蘿海。
笙笙的作畫水平那時在同齡孩子中已經算出色的了。她十分注重前後虛實大小關係,物體雖不精致,畫麵卻是協調美觀,阮餘恩在另一張白紙上臨摹了一會兒,發現自己畫出來的東西和原作已然相去甚遠。
“這張畫能送給我嗎?”
他問。
“嗯……”笙笙歪著頭想了一會兒:“這是我隨便畫的,不太好看呢,你想要的話,下次我認真畫一幅送你。”
*
九月,阮餘恩和笙笙在南洲附近的新民小學三年級(6)班成了同班同學,他們是同班又鄰居的關係,於是每天一起上了放學成了理所應當的事,這樣尋常的日常持續了一段時間,直到一個名叫程嘉文的女孩的加入,才為這平淡的日常增添了一些小小的插曲。
程嘉文是阮餘恩和笙笙的同班同學。由於笙笙自來熟的性格,剛開學,她就在三(6)班結識了一大批新朋友,程嘉文就是其中之一。
由於父母工作調動的關係,她今年五月才從鄰市的小學轉來新民小學,現在就住在離南洲不遠的某個小區,她問笙笙家住在哪,笙笙回答了,她搖搖頭,表示不知道南洲是什麼地方。
笙笙卻笑著拍了拍手:“沒事沒事,都是出校門左拐,一起走就對啦。”
於是那天傍晚放學後,三個小學生就一起踏上了回家之路。
阮餘恩和程嘉文不太熟,也沒有什麼主動和彆人搭訕的欲望,於是隻是默不作聲地走在兩個說笑的女孩身後。
約莫走了十五分鐘,笙笙停下了腳步,由居民樓組成的迷宮王國已然出現在了身旁。
“我們到啦。”
笙笙從二人身後拉過阮餘恩的袖子,向程嘉文揮了揮手,對方卻神情有異,抬頭望向看不見儘頭的曲折巷弄。
“原來這裡就是南洲啊。”
“嗯,對啊。”笙笙不明所以:“你想去我家玩嗎?”
程嘉文卻後退了一步,連連擺手:“不了不了,我媽媽說……”她目光遲疑地流轉在二人的臉上:“那裡住的人素質都很低…”
笙笙愣住了,一時不知道如何反駁,身旁沉默了一路的阮餘恩卻突然開口:“說這種話的人素質更低。”
說罷,他抓起笙笙的手,毫無預兆地轉身向身後的樓群跑去。顧笙笙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邊被拉著跑,邊連連回頭,過了一會兒,她不再回頭看,而是快樂地放聲大笑起來。
“恩仔,原來你這麼會罵人啊。”
顧家父母按老家的習慣管阮餘恩叫“恩仔”。久而久之,笙笙也跟著這樣叫。
阮餘恩不由也笑了。笙笙將手抽出,又再次反握住他的手,拉著他向前跑。在這條曲折的街巷裡,他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奔跑過。兩個小孩牽手跑過郭叔日雜、王姐發廊、張阿姨水果鋪,留下一串銀鈴似的笑音。夕陽西斜,照映一雙雀躍的、自由而無憂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