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紅酒 時間為他們留下了什麼。(1 / 2)

菠蘿海 南山有霧 3317 字 9個月前

“先生,先生,我們的飛機落地了哦。”

阮餘恩睜開眼,發現隔壁座位的乘客不知何時已經離開,而穿製服的空乘正微微躬身,微笑望著他。

他一驚,從座位上起身,環顧四周,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問題是:“我的書呢?”

在空乘疑惑的目光中,他跪倒在地上,四處翻找,終於在座椅和機艙的縫隙中撿起一本陳舊的《安徒生童話》。

他慌忙翻開書頁,書中夾著兩張薄紙,一張是兩個孩子在世界之窗前的合照,另一張紙是一幅約手掌大的畫,畫麵中,碧藍天空下是一片菠蘿海。

阮餘恩捧著那本書,怔怔地看著,眼淚卻不受控般湧出眼眶,不過頃刻,便已淚流滿麵。他把頭埋進書裡,任淚水打濕泛黃的紙頁。

空蕩的機艙裡,傳出了男子悲慟的哭聲。

*

研一升研二的那個夏天,阮餘恩接到父親的電話,電話中父親說,顧爸病了,病情很凶,家裡孩子都從外地回來了。

“他也就是個勞碌命,這麼多年跑生意,身體都搞壞了。”

七月,阮餘恩回了一趟家。他提著果籃去醫院看望顧爸那天,笙笙不在,顧媽和顧家弟弟守在病床前,床榻上,曾經身材發福的男人如今瘦得皮包骨,稀疏的頭發也已斑白。許多或粗或佃的管子連接著病人的身體和一瓶瓶藥劑,而他卻毫無知覺地昏睡著。

顧明明送他下樓,站在醫院門口,阮餘恩拍了怕他的背,叮囑他要照顧好自己和家裡人。戴黑框眼鏡的少年點點頭,看他的眼眶通紅,阮餘恩歎了一口氣,又用力擁抱了少年。

他也不過是個大學沒畢業的學生。

實驗室裡的工作緊張,第二天,阮餘恩就踏上了返回的列車,在車上,他給笙笙發了一條信息:“笙笙,昨天來看望叔叔,恰巧你不在,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有困難可以和我說。”

大約半小時後,笙笙的信息傳來:“好,謝謝。”

十月底,顧爸去世了,骨灰送回了老家安葬。落葬那天,阮餘恩在深夜的實驗室裡看到了笙笙更新的朋友圈,那是一張沒有配文的圖片,漆黑的天幕上,繁星點綴。

阮餘恩在聊天框裡刪了又刪、改了又改,最終隻艱澀地打出了一句“節哀”。

人生是這樣,還沒有學會如何麵對生離,就要學著麵對永彆。

再見笙笙,已是在2018年1月的北京。

天氣寒冷,街頭還堆積著未消的殘雪,阮餘恩初來乍到,沒有帶足厚衣服,被寒風吹得七葷八素,他站在一間深夜酒館的門口,用凍僵的手指艱難回完導師的消息,摁滅了屏幕,轉身拉開玻璃門。

在這間深夜的小酒館裡,阮餘恩點了一杯熱紅酒,趴在桌邊小憩,手機還在震動,他抬起頭看了一眼,前兩天摔碎的鋼化膜還沒來得及換,裂紋下折射出一長列未讀的語音消息,他掐著側鍵關了機,鬆開手,終於獲得了短暫的寧靜。這時,年輕的服務生端著酒杯走過來:“先生,您的熱紅酒。”

聽見熟悉的聲音,阮餘恩抬起頭,麵前圍著圍裙的女孩披著齊肩碎發,已不再是上次相見時那頭精心打理的卷發,他張了張嘴,才終於發聲:“笙笙?”

年輕女孩愣了片刻,疲憊的臉上慢慢露出笑意:“怎麼是你?”

*

淩晨12點後,酒吧裡的客人漸漸少了,笙笙收拾好吧台,解下圍裙,坐到了阮餘恩對麵。她笑著問:“怎麼來北京了?”

阮餘恩指了指門外大學城所在的方向:“借南科的實驗室做實驗。”

“哦……”笙笙想了想,似乎不知道說些什麼,於是又問:“最近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