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已經很小心的了,在醫院裡,晚上柏翹總是守在自己的身邊,一開始是身體虛弱,再加上藥物作用,動不動他自己就會昏睡過去,這一點讓鐘立文覺得偶爾受受傷也不是很壞,至少他可以有機會安穩的睡幾覺,無夢而眠。
後來身體逐漸恢複,他都是很均勻的數著自己的呼吸,直到柏翹離開或是在一旁睡著。幾天下來才漸漸有些吃不消,便偷偷央求著醫生給他開些扶助睡眠的藥物。因為隻有良好的睡眠才能幫他快點好起來,他隻希望自己可以早一點出院,因為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那段日子柏翹要上班又要來醫院照顧他有多辛苦,讓他看在眼裡,疼在心上。
可是柏翹為什麼要說“還是要靠安定才能睡著呢?”難道柏翹之前就發現他晚上隻能靠安定來維持睡眠?
鐘立文這樣想著,心裡突覺萬分壓抑,連帶著這個黑暗中的臥室都讓他有了點無法呼吸之感。
柏翹這個時候一定已經睡著了,去陽台透透氣的話應該不要緊吧。這樣想著,鐘立文隨便披了件衣服就走出了臥室。
李柏翹一直都掛心著立文的事,夜裡自然也睡不安穩。半夜的時候從夢中驚醒,回憶著夢中阿文靜靜的躺在醫院裡的情景,又是一陣沒由來的心痛。從床上坐起身來靜了一會兒,卻還是沒有辦法平靜下來,於是便走出臥室想去廚房倒點水喝。
然後他便看見立文站在陽台上的背影。
那人正靜靜的抬頭看著遠方,靜謐的夜色襯得他的背影看起來有些許的蕭索,淺白的月光柔和了他的側臉,卻也好似平添了些憂鬱的氣息。隻是胡亂的在肩上披了件襯衫,微微的風拂過,衣擺也輕輕的跟著晃動,背影越發顯得單薄,經過這次的折騰,他好像更加清瘦了。
看到這個樣子的他,李柏翹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什麼緊緊揪住一樣,無力的靠在牆上,躲在阿文看不見的黑暗陰影中,柏翹伸出手來捂住了自己的嘴,眼淚就那麼自然的靜靜的流了下來。
究竟出了什麼錯,那個蒼白月光下的蕭索背影怎麼會是他的阿文?那個笑容總是燦如朝陽的阿文呢?那個被他說幾句就會跳腳總和他鬨小孩子脾氣的阿文呢?那個會小氣會調皮的和自己鬥來鬥去吵吵鬨鬨的大男孩究竟去了哪?還給他好不好?
拿走他的藥,隻是因為擔心他會長此以往對那些東西產生依賴,知道那對他的身體沒有半點好處,隻是希望讓他可以自己入睡,卻還是不行嗎?
伸手抹乾了留在臉頰上的痕跡,定了定神,他抬起腿走向陽台,手輕輕的覆在了立文的肩膀上,驚的立文慌亂的轉過身來。
“阿文,又睡不著了嗎?”溫溫柔柔的聲音。
“哪有這回事啊,就是無聊了浪漫一回,出來看看星星唄。”鐘立文目光躲閃,扯著任誰也不會相信的謊。
“你可不可以話給我知,你到底總是做什麼樣的噩夢讓你連睡覺都不敢?究竟有什麼事一直不斷的困擾著你?文啊,讓我幫你啊,說出來一切都會好的。難道我都不值得你信任嗎?”
“柏翹,我真的沒事的,你想的太多了。好晚了,我好困啊,先去睡了。”說完鐘立文就逃也似的把自己關進了臥室。
他哪裡是不想說,他是根本不能說。怎麼會不信任柏翹呢?可是即使說出來,這麼久了,心理醫生都幫不了他多少,話給柏翹又有何用呢?隻會傷了柏翹吧。而他是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的,一丁點可能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