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鐘立文的身子有一瞬間微不可查的僵硬，胡sir好像知道了什麼似的，微微笑了笑。

“晚上是不是總是睡不著？”

“恩？你怎麼會知道？”鐘立文有些驚奇的看向胡sir。

“臥底之後其實大部分人都有這樣的症狀，而且會持續很久。”

鐘立文微微歎了口氣，幽幽開口，“的確，之前在進興的時候，無論什麼時候精神都要緊緊繃著，生怕一個小小的錯誤被人發現自己的身份而導致完不成任務又或是…丟了性命，夜裡睡覺的時候連句夢話都不敢講，每日每夜都要小心翼翼的，到最後竟是連睡覺都變成了種負擔。那時若不是柏翹，說不定我的精神早就崩潰掉了……是他一直信我護我，在身後默默的支持著我。那時，我就決定無論如何我也要完成任務，這樣才能重新和他並肩作戰。那個時候，我全是憑著這樣一股信念才能支撐著。”胡卓仁發現立文在說道這裡時停了停，目光繾綣，臉上帶了幾分溫和的笑意，但這份笑意很快就消失了，隨之而來的是他聲音裡伴著的微微顫抖。

“我總是不斷的做著同一個夢，夢裡，laughing哥總是用浸滿鮮血的手拉住我，把我的手覆在槍上指向他自己的胸口。胡sir，你知道嗎，laughing哥的死完全都是我的錯。我經常在想，如果那個時候我堅持帶他去醫院，他可能根本就不會死！完成任務又怎麼樣，我是踩著laughing哥用自己的血為我鋪的路一步步走回來的！在進興的那段日子裡，除了柏翹唯一讓我覺得有點溫暖的就是laughing哥，是他總是暗中教導我如何做一個合格的臥底，是他讓我知道我並不是一個人在獨自奮鬥！可是他的屍體是我親手扔進海裡的，你不會真正體會到那種感覺的，在那麼蒼白蕭索的月光裡，黑暗裡的大海就像是怪獸一般把一切都吞噬了進去，我親眼看見laughing哥消失在可怖的海水中，那種絕望的窒息感我這一生都不可能忘記的。可是那時我除了陷在黑暗中躲在車子裡哭，什麼都做不了！那個時候我真想也隨著他一起從懸崖上跳下去，因為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的事是否真的還有意義，九年的時光，不求可以入浩園，可是laughing哥卻連個安息的地方都不能有！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因為我答應了laughing哥要完成他的任務，要做個好警察，可是即使我親手抓了江世孝，即使我現在拚命工作，他也回不來了……還有芯姐的死！如果不是為了保護我，她根本就不會被江世孝誤會而被殺。這一切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立文的聲音一直有些讓人冷心的平靜，卻又帶著無儘的傷痛。雖然情緒有些激動，他卻還能控製的很好，隻是最後隻是一直不停止的訴說著他的錯，一遍一遍，最終消逝在顫抖中。無數風浪裡經過，這樣的立文卻讓胡卓仁的心都感到一絲震顫。

他突然就明白了立文為何不願意向柏翹說這些心事，梁笑棠是立文心上最深的傷，但是因為害怕柏翹疼，害怕勾起柏翹那些不好的回憶，所以隻能保持沉默，誰也不說，這到是像立文的風格。

胡sir伸出手來握住立文的肩頭，希望可以給他些安慰。

“阿文，聽我說，這不是你的錯，一切都不是你的錯。那段時間不論多麼艱難，你已經熬出來了，現在你再也不是孤軍奮戰，你的身邊有柏翹，有我，還有這麼一般O記的同事，不要讓那些負麵的情緒總是困擾著你。若你總覺得這一切是你的錯，那麼我也可以說造成這一切的是我，和你無關，因為是我選擇了你做臥底，程若芯的死完全是因為江世孝，你不能把錯都往自己的身上攬。至於梁笑棠的問題，我現在可以和你說，你完全不必如此……”

通向天台的門半掩著，後麵僵立著一個身影。

李柏翹發現立文不見，於是準備來天台上找他，卻不想，無意中竟然聽到了這樣一番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