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王的氣息環繞著,白玉漸漸感覺到了放鬆。連日來緊繃的身體慢慢打開了,逐漸變得柔軟,他焦躁的精神也安定了起來……
……等等!為什麼王的氣息會留存這麼久的時間?
剛剛還有彆人在的時候,白玉就已經注意到了這揮之不去的熟悉氣息。當時他以為是王剛剛離開,並且在這裡停留時間比較久的緣故。
而現在平靜下來的他終於意識到了不正常。
白玉皺著眉坐了起來。他一邊嗅著手中搖杆上的味道,一邊仔細觀察。果不其然,他在搖杆側麵很不顯眼的位置,看到了一絲暗紅色的痕跡。
湊近的話,上麵的氣息非常、非常濃鬱。
就和他手裡那六個小瓶子裡的一模一樣。隻是因為痕跡太小,無論是外觀還是氣味都很難被發現。
白玉的心裡一沉。
他盤腿坐在廢墟頂端,踩踏著萬千建築碎片,摩挲著那一抹暗紅。
指腹擦過她的遺痕,心中的天平在搖擺。
“真是……”他喃喃道,“為什麼要跑,外麵到處都是危險……”
這並非白玉第一次產生這樣的疑惑。女王或許有自己的想法,但沒有一個公民能容忍王受到傷害。白玉光是想象著搖杆上痕跡產生的來源,就已經心疼得要死了。
於是白玉最終還是點開了隨身的光腦。
他正要在群聊中發起通話,卻先接到了另一個視頻邀請。
白玉點了通過。
一個又一個熟悉的麵孔在屏幕上依次顯現。除了重傷的紅薔之外,輝光五門的首腦竟然聚齊了。
發起邀請的是藍幻。視頻當中,他落座於舊星月宮唯一的遺物——那張王曾日夜相對的大床上,倚靠著床柱垂目凝思。青絲與黑色的床幔勾連在一起,如玉公子的藍眸中含了輕愁,他一隻手撥弄著光腦的屏幕,另一隻手流連在身旁細膩的布麵上,纏綿繾綣,好像要從床縫裡汲取到什麼一樣。
然後他的這幅做派就受到了其他兩人的一致針對。
“……王似乎沒有允許你使用她的床。”玄絡的娃娃臉有些蒼白,像是剛剛病了一場。他似乎正處在某個飛船的駕駛室裡,冷著臉開口。
“陛下如果知道會生氣。”鬆壑簡單地陳述事實,“我會如實報告陛下,你也不必作態,有話直說。”
強健的身軀挺拔如鬆,正在向著另一個方向移動。生命之樹的枝椏偶爾劃過天際,鬆壑身後轟鳴聲漸遠,正在重建中的星月宮被他留在身後。
藍幻笑了一下,他轉了一下身體,這次直接半躺在了床上。明明是難登大雅之堂的動作,看起來卻有幾分飄然姝麗。
“你們應該都看過那個錄像了吧?”藍幻慢慢說,“王和我們說不要找她,又承諾所有公民一年後會回到星月宮。你們怎麼看?”
他似乎完全不顧忌女王的心情了,這讓鬆壑和玄絡都詫異了一瞬。
怎麼看?為什麼要告訴他?
儘管這樣想著,但似乎有種莫名其妙的力量驅使著、誘惑著,讓玄絡開了口。
“……騙子。”他低聲說。
不可能會回來的。
當看見這個視頻的時候,所有人都清醒地明白了王的意思。
她說她要找到解決狂化的辦法。解決了會怎麼樣呢?
會無牽無掛、暢行無阻地離開。
那些甜蜜的語言,說著“安心”,說著“相信”,不過是鴆毒之外的陷阱,讓不明真相的人傻傻咽下去罷了。
所幸的是,在她的身邊長年侍奉的幾位因為受過了血與淚的教訓,尚且無人被她迷惑。
找到她、保護她、把她藏起來。
有人這樣想。
但藍幻從不覺得這樣就好了。
“騙子。”他重複道,“沒錯,她是個騙子。”
騙走了他的全副身家,騙得他一無所有。
在看到那個視頻的那一刹那,藍幻就明白,他的計劃還未實施,就已經陷入絕境了。
他已經不可能成功了。
機關算儘、費儘心機讓這個宇宙亂起來,隻為了她的回眸……可是她一個人就解決了所有問題,她的信念堅定不移,她的步伐一往無前,已經不是他能阻擋的了。
既然如此……重建星月宮有什麼意義?輝光五門還有什麼存在的必要?而他們,如果之後漫長的生命中全都是痛苦,又何妨終結在她存在過的此時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