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會選擇哪個地方刺下去呢?是胸膛、脖頸,還是先割掉四肢?
他祈禱著不要先挖掉他的眼睛,因為他想一直看著她,直到最後一刻。他希望刀口能夠小一些,因為這樣鮮血就不會飛濺到她的衣擺。他想要過程漫長一些,讓他來得及記住她的每一個神情……
不過,他的想法並不重要。其實用什麼方式殺掉他都無所謂,隻要她笑一下,他的意願就會煙消雲散,千刀萬剮也很值得。
少年的目光讓陶初然毛骨悚然。因為見識過太多這樣的場麵,她完全不想思考對方是怎麼想的。
但她確實想要利用麵前的凶器了。
陶初然完全沒想到新生的公民能夠成長得如此之快。明明在醒來之前還是一副言語不能、思維混沌的樣子,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完全人化,形態穩定不說,這種思維方式和她第一次見到藍幻他們時簡直如出一轍。
眼看馬上就要被迫成為殺人凶手,陶初然感受到了壓力。她意識到再這樣下去,她還是什麼也做不了。
蒼冥已經被她解決了,可林鴟與雪梟反應過來之後可能放過她嗎?這個地方已經被人知道了,根本算不得安全。
這裡本來就隻是一個緩衝的落腳點,陶初然有種莫名的預感,如果再不跑,她又要被不知道是誰追上了。
在逃途中困難重重,婉拒殺人的陶初然決定搖人了。
她伸出手接過了匕首。
圓潤柔弱的手指和鋒利的雙刃很不相稱,陶初然有些生疏地在虛空中小小揮了一下,稍微有點兒硌手的手柄差點從手裡脫落。
少年的臉上浮現出擔憂的神色,他有些後悔自己的提議。他甚至想說不然還是他自殺好了,雖然很遺憾,但是——
他的表情定格在了這一瞬。
因為太過驚恐,他剛發育出來的腦子裡一片空白。渾身的血液好像凝固住了,整個身體完全動不了。等他反應過來,一聲根本不像是自己的淒厲聲音終於飆了出來。
“不!”
他尖叫著往上撲,被他精心設計包裝過的匕首被瞬間捏成了齏粉。那道狹長的傷口也似乎和他一樣,才開始反應過來,殷紅的血液順著刀口向下蔓延。
陶初然把帶傷的手腕伸出去,血液悄無聲息地滴在了地板上。暴露出來的、毫無血色的半張臉上更顯蒼白,驟然的疼痛讓她感到有些陌生。
實際上她很久沒有受過傷了,需要用血的時候一般都是針管抽取,定時定量,根本不疼。但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想這樣做。
這似乎是一種小小的報複。看著少年緊張得手足無措,目眥儘裂,仿佛天塌了一樣,陶初然心裡甚至有一種惡作劇成功般的快樂。
叫你們平時總嚇我,這次終於被我嚇到了吧!
用自己受傷去懲罰彆人的這種行為,陶初然其實往日裡是非常反對的。但可能被變態包圍久了,她的心裡也有了一絲絲扭曲。
在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妙心態後,陶初然深刻地進行了自我反思。
但很快她就完全無法思考彆的事情了。
因為她馬上發現,和她想象中的“非常擔心並立刻處理傷口”的反應完全不同,她的行為似乎踩到了對方的底線,像一針引發質變的催化劑,讓本就偏執暴躁的人扔掉了麵具,在她麵前顯露出瘋狂且神經質的一麵。
少年擠進了椅子中,兩個身體緊挨著,讓陶初然動不了一絲一毫。受傷的手被牢牢抓住,他收回了視線,想要壓抑翻騰上湧的恐慌與怒火。有些粗糲的舌頭則狠狠壓過傷口,想要讓珍貴的液體回到身體裡去。
陶初然其實在決定這樣做的時候就已經計算了下刀的力道。為了能夠讓血液順利地流到她想要的地方,傷口是不能太小的。
因為不擅長動刀,實際上用的力道也更大一些。這也導致那長長一條的傷口很難止血。哪怕植物類公民多少有些治愈的能力,對於這樣脆弱的身體也一時之間束手無策。
口腔裡都是甜美的血腥氣,但少年卻壓根平靜不下來。他身上氣壓極低,像是被挑釁了的野獸,連帶著周圍的空氣也似乎凝滯了起來。
陶初然其實很少看到公民的這一麵,連她也有些心驚。學者的習慣讓她做事之前先做猜想,她原本以為就算對方突然狂化,她的血也有平息的效果,所以才敢大膽嘗試。
所以……他現在難道不算是狂化嗎?
陶初然有些不安地動了動,發現自己被壓得死死的,和小普的鏈接也不知何時斷掉了。
她的動作似乎更加刺激了對方。從少年身上傳來的香氣漸漸濃鬱起來,溢滿了整個房間,原本清心定神的古樸香味,在濃度過高之後也讓人變得心煩意亂起來。
像往常這樣的身體接觸,陶初然是接受不了的。可是這次她卻很清醒,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手腕之上的鈍痛,感受到對方有些尖銳的牙齒輕輕劃過皮膚,感受到他帶著憤怒的舔舐。
“你怎麼能這樣!你怎麼能這樣!”
他的眼眸紅得能滴出血來,冰冷的液體卻從眼角滑落,砸到了陶初然的皮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