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瑜將醒未醒，但還不如不醒。

“根寶......根寶......天黑黑，回家呦......”婦人嘶啞的叫魂聲由遠及近。

梁瑜動了動手指頭，但她無法睜眼。她像是被困在迷霧中，分不清虛幻與現實。

“嗚嗚嗚，爹的根寶......是爹對不起你，爹不該把你當男娃養。爹的根寶，快回來吧。爹願意折壽二十年換你醒過來。”有人趴到了她床邊，動靜有些微的大，不出意外是位重量級老爹。

“起開，讓我來喂根寶喝水。”婦人的嗬斥聲。

“好好好，喝下仙水，我們根寶就醒了。”

仙水？梁瑜心裡一咯噔，不會遇上同行了吧？賊老天，夢裡也要懲罰她？

接下來她的嘴巴被掰開，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彌漫味蕾，她噗噗往外吐。

婦人大驚：“老頭子，灌不進啊！灌不進啊！”

她的哭喊太無助，梁瑜有些不忍，遂吸了幾口進去。難以言喻，著實難以言喻，她在心裡默默流淚、嘔吐、祈禱。

“這喝的太少了，仙藥不顯靈可如何是好？”

梁瑜想發聲。

哢吧一聲脆響，她的下巴被卸了。泔水直直入喉，勢不可擋。

要死了，要死了，這次是真的要死了。梁瑜哭泣，不想要這麼真實的夢境體驗。老天爺，她有罪，她不該騙人喝符水，她懺悔。

下次，下次一定換彆的。

哢，下巴又被裝上了。梁瑜落淚，甚至感受到了眼角的冰涼。那水就在她胃裡淌，漫過喉嚨、食道。一種新的、被醃入味的體驗。

“老頭子，老頭子，你快來看，根寶是不是哭了？”婦人驚喜的叫喚。

“我看看，我看看......”

好熱鬨的場景，要是被圍觀的猴不是我就更好了，梁瑜想。

......

......

......

被圍觀的猴，是，我？

梁瑜心臟開始急劇的跳動。她感覺腦子繃得緊，那根筋突突跳，旋轉著跳，從後跳到前，如此反複。

她開始努力回想，但腦海中一片混沌。

我，是誰？

我是，誰？

她急地哭出來。

她感覺她張開了嘴巴，發出了聲音，哭得撕心裂肺。

一刹光亮，她睜開眼。

“根寶，根寶，根寶你終於醒了。”挽著圓髻的婦人撲到她身上，短襖長裙，係一塊青花布圍腰。那淚就滴落在她頸間，熱熱麻麻。

梁瑜無端有些傷心，她努力抬起手，想替她拭去淚水，但手僵直著就是不動。

續著短須的中年男子焦急地在後探看。

梁瑜咽了咽口水，她瞪著一雙無神的眼，問道：“我，是誰？”

“啊？根寶你說什麼？”婦人焦急地緊貼她的臉頰。她的聲音顫抖，手也在顫抖。

“我，是誰？”梁瑜緊抓住手邊的褥子，哽咽出聲。

婦人抬起頭，一張憔悴的臉。眼睛外突，紅腫不堪。她顫抖著抿了抿雙唇，牙關咯咯作響。她深吸一口氣，卻艱難地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隻是含淚搖頭，鬢邊散落一捋夾著白絲的頭發。

“我是，誰？”兩行清淚奪眶而出，梁瑜又暈了過去。

如果這是一場夢......

可惜，不是。

梁瑜傷心欲絕，她一遍遍在腦海裡哭喊：“你xx。閻王，我要挖了你祖墳！你當初怎麼答應我祖宗的，你怎麼許諾的？你個白眼狼！你害死我了，嗚嗚嗚，我要回家。我要我阿婆。”

“還有你，該死的龜龜，我恨你！嗚嗚嗚，我以後再也不會買烏龜了！絕不！天那麼黑，你亂爬什麼！爬了就不用被賣嗎？爬爬爬，水槽不夠你爬的？”

“嗚嗚嗚，還有你牛頭，我萬萬沒有想到，一頭老實的牛也會騙鬼。你對得起你同伴攢下的信譽嗎？嗚嗚嗚，我要吃牛肉，椒麻的，麻辣的也行。”

梁瑜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她扁著嘴，抽抽鼻子，但還是堅強地用手背楷楷臉。

咦，手？

她睜開眼，驚起地發現能看見自己的身體。

周遭亮起一束光，她抬起頭，略感不適地眯眯眼。

一張黝黑的大餅臉懟到她麵前。

“Hello, nice to meet you.梁小姐，鄙人正是閻王。”胖乎乎的西裝男伸出一隻手，笑眯眯道。

梁瑜微笑：“你是閻王啊？”她眯起一隻眼，友善地打量來者。

她繞著男人轉了一圈，咬咬下唇，眼神忽然淩厲起來。

她發狠地從身後索住閻王的脖頸，咬牙切齒道：“你是閻王，我還是你姑奶奶呢。你還有臉來，鬼東西。”

“咳......”閻王艱難地掙脫開她的掣肘，他彎身摸了摸脖子，擺擺手正色道：“梁小姐，冷靜，冷靜。衝動是魔鬼，我們要做就做有修養的鬼。”

“冷靜？”梁瑜瞪大了眼，她指了指自己道：“你有臉讓我冷靜？”

她踹了一腳閻王，嘖一聲道：“說吧，現在怎麼辦？還不趕緊把我換回去？”

“這......”閻王為難地摸摸禿頭，後怕地鬆了鬆衣領，道：“也不是我不想，但......你身體裡已經有人了......”

“誰？”梁瑜瞪眼。閻王往後縮了縮，委委屈屈道：“眼在天邊，近在眼前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