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盞險些被陸玨捏碎。
入夜,梁魚截住陸玨,上來就是天花亂墜的讚歎:“大人的被子真舒服,讓小人感受到了家的溫暖。大人不愧是我們清江縣的父母官。”
陸玨當麵摔門。梁魚不管,美滋滋地回了房,開始嘗試入眠。至於鬼,嗬,鬼是什麼?被子一蓋,誰也不愛。
睡覺。
夜半,又是寒意襲來。
梁魚腦子嗡嗡的,她無奈地說:“有話好好說,能不能彆掀被。凍著我了怎麼辦?本來鼻塞就剛好。”
“那對不起嘛,誰叫你睡得和豬一樣。”鬼鬼誠摯道歉。
梁魚做好了心理準備,她悠悠睜開眼,但還是冷不防被嚇得彈跳而起。
“啊啊啊!啊啊啊!”她像無頭蒼蠅般逃竄。
“怎麼啦?怎麼啦?”不明所以的鬼鬼跟在她身後跑。
梁魚瑟瑟發抖地抱頭蹲在牆角,她背對著鬼鬼,不敢抬頭:“你今天怎麼變成這樣了?”她帶上了哭腔,明顯被嚇得不輕。
“嗨呀,因為人家的屍體正在腐爛嘍。”鬼鬼說得隨意。
梁魚抽噎著請求道:“你能不能先讓開一下。”
鬼鬼歪了歪頭,好奇問道:“嗯哼?怎麼了嘛?”
“讓我先跑。”梁魚哽咽。
鬼鬼開心地拍拍掌,他甚至圍著梁魚轉了半圈,欣喜發問:“你要和我玩捉迷藏嗎?你怎麼知道我最喜歡捉迷藏了。”
“什麼時候開始呀?”他蹦蹦跳跳。
梁魚掐了掐手心,讓自己冷靜,她開口道:“你先背過身。”
鬼鬼依言。
梁魚緩緩抬頭,她嗖地一下竄出去,連滾帶爬踉蹌著跑到陸玨門口:“大人!陸大人!快開門呐!有鬼啊!要死人了!”
她的鬼哭狼嚎比鬼更瘮人,陸玨沉著臉開門,一臉殺氣。
梁魚腆著臉問:“可不可以讓我先進去?”她沒等陸玨開口,就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擠進去了。
“大人,有鬼!”
她顛來倒去就是這句話。
陸玨的耐心消失殆儘,他說:“是你自己滾,還是我把你丟出去。”
“嘿嘿,大人,你人真好,居然還讓我有選擇。但是,大人!”梁魚瞪大了,眼睛,字正腔圓道:“我發誓,真的有鬼!”
“哦,滾出去。”陸玨風輕雲淡道。
鬼鬼的桀桀聲飄蕩在庭院。
說時遲,那時快。梁魚一把抓過書幾上的毛筆,蘸了蘸了朱砂,直接點在了陸玨的眉心。“你不信我?我告訴你,你等下就能見鬼。”她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保證道。
陸玨很生氣,且被氣笑了。他到衣架上拿起貂裘披上,抱肘道:“可以,那我就見識見識鬼。”
梁魚眼巴巴地看著厚重的皮毛,磕巴道:“很......很暖和吧,大人?”她探出手,想摸摸,豈料陸玨後退一步。
梁魚撇了撇嘴道:“小氣鬼,不摸就不摸,當誰沒有。”
“原來你竟有貂裘?”耳邊響起熟悉的輕音。
梁魚僵住,她顫抖著嗓子,眼底浮上了水色:“大......大人,鬼真的來了......你......你看見了嗎?”
“噢,看見了,不過如此。”陸玨閒閒地靠進她。末了,他嗤笑道:“本官發善心陪你演了那麼久,夠可以了吧?”
梁魚哭唧唧,她仰頭大嚎:“大人呐,冤枉啊!鬼就在我身後,你怎麼就是不信。”
她惡向膽邊生,虛空指揮鬼鬼:“你,抱頭,蹲下!等我喊你起了再起!”
“嘿嘿,是新遊戲嗎?好喜歡。”鬼鬼聽話抱頭。他蹲著打了一個轉,開心道:“哎呀,我真像個傘菇。”
梁魚低頭歎了一口氣,她略一分析失敗的原因,錘了錘掌道:“一定是點的不夠多。”
她又惡向膽邊生,執起朱筆繼續點。“看見了嗎?”她問,見陸玨沒反應,她繼續點,還是沒反應。最終,她放棄。
她失落地歎了一口氣,嘀嘀咕咕放回毛筆:“看來這種東西居然隻能我一個人承擔。”
“哎呀。”書幾上的一個利物劃破她的手,她握住手看了看傷口,流血了。“真倒黴。”她皺了皺鼻子。
“我說,梁魚。你最好適可而止。”陸玨忍無可忍地拽過她的手往外走,正好是受傷的那隻。梁魚一時不察,那手就剛好打在陸玨臉上,帶著血印。
“好好好,我走我走,彆拽。”她想縮回手。
“誒!那個,那個蹲在地上的鬼,起來吧。”她叫喚一聲,給自己壯了壯膽,但還是捂眼道:“我......我也不怕你了!”說完,她拽了拽手,不耐煩道:“大人,你倒是放開。”
陸玨沒動作,呼吸都變得輕飄飄,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靜:“你說的鬼,長什麼樣?”
“嗬!”梁魚不屑道:“當然是鬼樣,不然我怕他?”
“是不是......”陸玨停滯了一秒,繼續道:“是不是,青紫著臉,眼睛裂了一隻,還帶著屍斑。”
梁魚“啊”了一聲,她略一思索,沉吟道:“你觀察地真仔細,我不行,沒敢細看。”
突然,她反應過來,熱淚盈眶地抱住陸玨:“天可憐見!大人!您終於開眼了!大人?大人?”
大人昏倒了。
陸玨僵直著栽下。
“臥槽!”梁魚飛快扶住他,但失敗。
她大驚失色地捂住嘴:“我不會被開除吧?彆介啊,我隻是看起來高,但就一瘦竹竿,扶不動也情有可原吧?”
她慌亂地跪地,左扯扯右扯扯,用貂裘把陸玨蓋得嚴嚴實實,務必讓他在冰冷的地上躺得安詳。
做完這些,她背著手給鬼鬼點了個讚,“你可真行。”她說。
鬼鬼湊過來,擔憂地問:“他怎麼了?”
“還能怎麼?被你嚇暈了唄。你怎麼樣自己心裡沒數啊!”梁魚提出嚴厲譴責。
“啊?”鬼鬼有些惋惜,“他看上去高高大大,居然是個膽小鬼?”
“是哦,他居然是個膽小鬼。”梁魚一琢磨,沒忍住笑出了聲,但很快,她轉喜為悲。
“慘了慘了......”她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陸玨怕鬼。也就是說,我不僅拔了胡須,我還發現了大老虎的秘密?”她哭喪著臉。
但不過一秒,她又來了精神,轉悲為喜:“不對,我慘什麼?我發現了他的秘密,我豈不是可以嘲笑他?愚弄他?威脅......”
“嘿嘿嘿。”她越想越開心,笑得鬼鬼都抖三抖。
鬼鬼推了推她,正色道:“彆笑了,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