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魚日記:xx年xx月xx日,嗚嗚嗚,又不能回家。打工人好辛苦。天爺,想繼續回去招搖撞騙。嗚嗚嗚,是我自作自受。標紅提醒:老虎雖漂亮,但謹慎摸摸呦。
梁魚幻想的一天:摸魚。
梁魚實際的一天:被抓著練字。
她握著毛筆,抖啊抖,抖得暈開一片墨。那墨滲得極快,片刻間,底下的宣紙便也沾染上汙跡。
梁魚想忿忿甩筆,但思索後她還是選擇抱頭痛哭:“嗚嗚嗚,大人,你放過我吧。我有罪,我懺悔,我不該抬杠。我給你端茶,我給你倒水,我給你磨墨。”她挪了挪腚,如坐針氈。
“嗯,繼續。等下沒飯吃。”陸玨批著公文,頭也沒抬。
“......”梁魚癡呆地仰倒在靠背椅上。
事情的起因再簡單不過。按梁魚的話來說就是,陸玨不知道吃錯了哪味藥,竟然讓她來讀公文助助興,豈是人哉?
好嘛,她也不負陸玨所托,一炷香的時間磕巴出了三個字,其中還讀錯了倆!可是!她可以解釋!那位寫公文的仁兄!寫的草書!你能看懂醫生的鬼畫桃符嗎?巧了,她也不能。
於是,陸玨大手一揮,說:“練字吧,我不能允許我的得力乾將是個文盲。”那眼底的輕蔑生生紮透了梁魚千瘡百孔的心,而練字,還順帶紮穿了梁魚本就缺失的腦子。
這種狗腿子排名的晉升,不要也罷!
“大人!”不到半刻,梁魚又開始作妖,她抹淚道:“大人!我承認我是不會認草書。但你再給我個機會,我要向你展示,我真的會認字。什麼楷書、行書都統統呈上來!我不是文盲,我真的隻是懶。”
陸玨換了一份文書,揉著眉心道:“嗯,加頁。”
“我!”梁魚準備循著先輩的足跡,她要大膽,她要揭竿而起!她拍了拍桌子,怒喝一聲:“陸玨!你彆太過分!”
“陸什麼?”陸玨抬起杯盞,那雙眼掩在水霧後,蒙蒙一片。
“陸,陸大人。”這個美男計,她梁魚吃定了!
她寫呀寫,寫到山無棱,江水為竭,寫到黃河之水天上來,那水都衝出衝積平原,字還是黑糊糊一團。
梁魚提氣,歎息:“陸大人,你也不想怕鬼的事被大家都知道吧?”她用不聰明的腦子想出了這句話。
“噢?”陸玨明顯來了興致,他擱下筆,還有點翹首以盼的意思。他彎彎眼道:“你大可以試試。”
梁魚張張嘴,識時務者為俊傑,她選擇效忠:“反正就算泄露出去,也絕不可能是我說的。”
“我發誓。”她握拳,補充道。
不過一會兒,她又開始哼歌:“哎呀~伊兒呀~嗒嗒嗒嗒嗒嗒~正月滴白菜地裡黃呀~黃呀~”
她唱歌,她展翅,她入無人之境。然後陸玨把她扭送進庫房,關門、上鎖一氣嗬成,鑰匙丟進了花盆裡。
梁魚呆愣地看看門,看看窗,她撲到地上就是拍喊:“啊啊啊!六月飄雪了!老虎發威了!清江縣的父母官不講理了!”
隻聽得紙窗沙沙,不是風動,是雪粒。
她趕緊起身跑去看,陸玨的背影消失在稀疏的冰晶裡。她驚訝地張口,又趕緊捂住:“天爺,好像真要下雪了。我有這種準頭嗎?”她開始懷疑人生。
那冰粒子密集起來,夾著細雨,打在鬆柏,落在屋簷。天地茫茫。
梁魚的嘴張得更大,她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景象。“如果?”她嘶了一聲:“我詛咒陸玨也會有用嗎?”咦,不能深想,深想就竊喜。
說乾就乾,她嗷一聲奔向桌案。陸玨真好,陸玨真貼心,丟她的時候,還不忘把紙筆一起打包進來嘞。這就用紙筆畫上一隻,可愛的,小王八!
首先,她描了一個圈。當然,不圓,她又不是圓規。但她自我感覺良好,已然看見了勝利的曙光!
再給龜龜添上一個小腦袋,抬頭紋也不要忘了呦。耳朵?梁魚撓了撓頭,那也來兩個吧。綠豆眼和小王八也更配呦。
至於嘴巴?梁魚眯起一隻眼,那就畫一條線,反正陸玨也成天不開心。
最後,梁魚展展成品圖,又特意把它拎到窗邊,亮堂。嗯,好像很適合堵窗口的洞,可惜沒漿糊。一陣風過,梁魚一哆嗦,嘶嘶嘶地踮腳回到了原位。
“哎呀。”她頹喪地趴倒在桌上,用臉蹭了蹭桌麵,還怪光滑。不會是被人盤包漿了吧?
她心裡一驚,但頭卻沒動。包漿就包漿,難道我臉就很乾淨嗎?她吸了吸鼻子,哦呦,一股難以言喻的腐味,像包在荷葉裡發酵了幾十天的濕豆豉。
她忍著不適用手扶起自己的頭。冷,手冷,腿冷,腳格外冷。“啊,陸玨啊!”她又開始嗷:“你把我關進來之前有沒有考慮過,我是人,我也怕冷啊!你信不信我這就讓自己凍死!變成鬼!爬你床頭,鑽你被子,朝你吹冷氣啊!”
末了,她摸了摸下頜,不不不,我怎麼能說出鑽被子這句話呢,這不合適。我承認我是色迷,但我不是變態。
“玨啊!玨寶啊!”喊到最後,嗓子都乾了,她已經不想說話了,但還是堅強地道出了最後的訴求:“玨寶啊,送個火爐吧。是男人就給條活路。”
玨寶不聽,玨寶沒反應。梁魚呆滯地躺在椅子上,腳架起,往後一仰。用親身經曆證明,人倒黴,真的會人仰馬翻呢。
頭,頭暈暈,可能是腦震蕩了。
我是誰?我好像來自東土大唐,要往西天取經。我是那閬苑仙葩啊,怎可染塵世汙濁。魯智深倒拔的那顆垂楊柳是不是剛栽的。
夏朝的文字被釋讀出來了嗎?要不要我現在就去洛陽挖挖?什麼朝代的東西才算古董呢?倒賣犯不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