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承讓醒的時候,窗外天光大亮,已經是下午了,他放空了一會兒,剛一起身,鼻尖嗅到一股輕微的酒氣,他低頭扯扯身上的衣服,懊惱地抓了下頭發,穿上拖鞋去了浴室。
他一邊衝澡一邊回憶昨晚的事,記不太清,應該是查爾斯送自己回來的,程儼讓他脫衣服睡覺。
他往上攏了下頭發,露出水淋淋的額頭,脖子一歪,避開花灑,拿起放在一邊的手機,看到了程儼留的消息。
“我有約,晚上晚點回來,冰箱裡有三明治。”
他甩掉下巴上的水珠,回了個好,專心洗澡去了。
等他再次拿起手機,才發現已經快傍晚了,程儼回了個問號。
“你剛睡醒?”
“……”
程儼不知道在乾什麼,心情好像很好,又給發了個語音過來。
陳承讓倒了杯水,邊喝邊點開了語音,程儼慢悠悠的嗓音傳了過來:“一口水的酒量還敢去酒局,勇氣可嘉啊。”
“咳…咳咳!”
陳承讓一口水不上不下,咳得夠嗆,誰、誰告訴他的?
肯定是查爾斯。
昨天實在是沒推掉聚會才去了一趟,查爾斯他們都知道陳承讓酒量差,沒逼他喝,隻有彼特捉弄他。
陳承讓看著聊天框歎氣,收起手機去吃三明治了。
吃完外麵已經黑透了,溫度也降了下來,陳承讓端了杯水,正坐在沙發上跟家裡母上大人視頻。
國內剛早上,陳母困得睜不開眼,還是堅持抱著抱枕癱在沙發上和陳承讓說話,平板撐在她麵前的桌上,是陳父給她放好的。
“媽,你要睡出鏡頭了。”陳承讓笑。
陳母一個驚醒。
“…所以大哥婚禮為什麼提前?”
“啊?哦,你貝貝嫂子懷孕了,兩個月了,承溫那天被打老慘了。”陳母伸了伸懶腰,保養姣好的麵容完全不像已經有了陳承讓那麼大一個兒子,對此,本人頗引以為傲。
聞言陳承讓都愣了一下,未婚先孕,確實觸到了老爺子的逆鱗:“後來呢?”
“這個孩子來的太意外了,貝貝都很懵,但是老爺子認為這是承溫的錯,還沒有領證的時候就讓人家女孩遭這份罪,罵了他一頓,大哥和大嫂都沒求情,第二天就去了親家那裡,在征得貝貝同意之後,讓他們光速領證,婚禮提前。”
陳承讓笑著搖頭。
陳母頭放在抱枕上,笑眯眯的:“不過,我聽說,老爺子和大哥大嫂這幾天天天給貝貝打電話,一個勁兒的往那兒送東西,老爺子精神頭都好了一大截兒。“
“那是自然,這是自我之後,二十五年來家裡第一個新生命。”
陳母扔了抱枕,拿起平板往廚房走,繼續跟陳承讓搭腔:“是啊,老院兒好久沒這麼開心了,隻有你大哥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陳承讓笑,往窗外望了一眼,又扭回來。
他媽已經走到了廚房,陳父正在煎雞蛋,陳母隨手把平板豎放在了料理台邊,抱住陳父的腰,踮腳湊過去,陳父習慣性地放下手裡的鍋鏟,側過臉讓她親。
“早上好寶貝。”
“早上好。”陳父含著笑回答,轉頭瞥到屏幕裡的陳承讓,語氣淡了下來:“下次打視頻不要這麼早,你媽媽起不來。”
已經無數次目睹此情此景的陳承讓,習以為常,穩如老狗,以笑待人:“是,爸。”
兩個人絲毫沒有作為一個二十五歲成年男子父母的自覺,自陳承讓有記憶起,家裡就是這麼一副“父母恩愛,孩子意外”的場景,這兩位從小給他灌輸的教育就是:媽媽為先,自立自強。與人為善,自立自強。努力攀登,自立自強。
總之,自立自強。
正說著,門口突然傳來響聲,陳承讓看了一眼,對陳父說:“爸、媽,我室友回來了,我先掛——”
“等等——”陳母又拿起平板,“我聽說你有了室友,還沒見過呢,是金發還是紅發?”
程儼已經打開了門,正在玄關換鞋,陳承讓無奈:“中國人,是我的高中同學。”
陳母驚喜:“這麼巧?是誰啊?給我看看?”
“媽…”
“問問他嘛兒子,說不定我見過呢。”
你還真見過,陳承讓想,他猶豫了一下,把電腦放到桌子上,叫住了程儼:“程儼,我在跟我媽視頻,你們要…打個招呼嗎?”
程儼正準備往房間去,聞言停下,遲鈍著點了點頭,走過去坐到電腦麵前,十分嚴肅:“阿姨好。”
“你好啊,我們是不是見過?”
一股濃烈的酒香飄過,陳承讓動了動鼻子,抬起自己的袖子聞,不是自己,他看向一旁格外乖巧的程儼,喝酒了?
陳母上下打量了一番,覺得這小孩可愛,滿腔母愛溢了出來:“你叫什麼名字來著寶貝?”
“我是程儼,家住嘉江市建行路,今年二十五歲。”
“好乖的小孩。”陳母笑。
“媽。”陳承讓見縫插針,“時間不早了,你跟爸先吃早餐吧,我們下次再聊。”
“好吧,拜拜兒子,拜拜小程。”
陳承讓笑著關了電腦,然後看向程儼,這人估計喝的不少,看著呆呆的。
攝像頭一關,程儼就撐不下去了,往後一仰,倚到沙發靠背上,燈光刺眼,他抬起胳膊遮住了眼睛。
“你喝酒了?”陳承讓問。
“嗯。”
“醉了嗎?”
“沒有。”
陳承讓看他完全不想動的樣子,笑道:“看著不像,是不是酒量好,喝醉了也不鬨?“
聞言程儼挪了幾寸胳膊,露出眼睛,漆黑的眼珠沉默地盯著他。
陳承讓挑眉。
見人不動,他噙著笑問:“要喝點水然後休息嗎?”
說來也奇怪,他們兩個這兩天一個接一個的醉,好在沒有一塊兒醉。
程儼順著他的話,眼睛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桌子上的半杯水,陳承讓沒發現,起身道:“我去給你衝杯蜂蜜水。”
程儼置若罔聞。
陳承讓從冰箱裡拿出蜂蜜,挖了兩勺,倒了半杯溫水,順時針攪拌起來。等蜂蜜溶解完畢,他抽出勺子,端起杯子往客廳走。
客廳裡。
等他端著蜂蜜水走過去,沙發上已經沒了人,他看了看關上的房門。
轉身的瞬間,眼神不經意移到茶幾上的水杯,裡麵已經空了。
臥室裡。
程儼脫了衣服站在花灑下,把水溫度調低,又把額頭上碎發撩了上去,仰著頭衝,嘩啦啦的水聲隔絕了外界。
腦子熱烘烘的,程儼眼前霧蒙蒙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