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開這麼高,一點都不涼快。”江逾白睜眼的同時下意識用手擋住眼睛,避免自己被燈嗆到。意料之中的情況並沒有發生,曾照剛進門就關掉了頂燈隻開了燈帶。
“那你乾嘛要把自己蓋這麼嚴實。開太低容易著涼。”他沒有著急上床,而是坐在了桌前,打開小台燈。在征得同意後,他從書架上拿下了一本書,從頭開始翻閱。
江逾白的房間不大。擺下一張一米二的床後不剩多少空間了,書架和書桌是裝修時設計的一體式。
一米二的床,她和曾照隻能並肩而躺。她往裡挪了挪,讓自己貼上牆壁。還好曾照隻是在看書,不然入睡前的這幾個小時太難熬了。
“你在看什麼?”她很累但是完全沒有睡意。
“《霍亂時期的愛情》”曾照回頭看她一眼。江逾白躺在床上,眼睛忽閃忽閃,正歪著身子看向這邊。他意識到江逾白睡不著覺的事實,“我念給你聽?”
“嗯?”江逾白又恢複正襟危躺,“好啊,反正這本書我從來沒看過超過一頁。”
曾照也把頭轉向了書頁。
“不可避免,苦杏仁的氣味總是讓他想起愛情受阻後的命運。剛一走進還處在昏暗之中的房間,胡維納爾·烏爾比諾醫生就察覺出這種味道......”
虞豔大概是在和跳廣場舞的大媽們講起她的好女婿,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弄堂的夜晚很安靜,沒有小孩的練琴聲,也沒有徹夜不停的車鳴。
曾照的聲音在房間裡緩緩流淌。
“你和曾照睡一張床?”沈清涮了一片毛肚,在蘸料碟裡蘸了蘸。
一回來江逾白就和沈清約了假期最後一天一起吃飯。
她一天都不想在家多待,第二天睡醒就和曾照說要走。她醒來的時候,曾照已經起來了,他還是坐在書桌前翻昨夜的那本書。
她拿起手機給曾照發微信,“我們今天就走吧。”
曾照回頭看她,帶著一點疑惑打字,“好。你為什麼不直接說話?”
“不想說。”
他笑著回複,“好的。等下我和阿姨說,我們吃了早飯就回家。”
家。江逾白很久沒有“家”的概念了。以前看電視劇,主角的家都是溫馨的避風港。而現實中,她的家從小就充滿了不斷的爭吵聲。後來江逾明出生了,總覺得他們才更像一家人,而自己是一個寄宿者。其實從高中起她就不怎麼回家了,有時周末也住在學校,工作後更是一年回來一兩次。那些租的房子,與其說是家,不如說是一個落腳點。
江逾白把毛肚往沈清那邊推了推,下了一盤蝦滑。“他不和我睡一張床還能睡哪。那是在我爸媽家,就算有多餘的房間給他住,我們現在這個關係不睡一間房算怎麼回事。打地鋪更不可能了,我房間多小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滿意得看了看自己下的大小均勻的蝦滑,“那個房間馬上就要改成徹底的書房了。我結婚了,他們有正大光明的理由收回我的房間了。”
父母一定會愛自己的孩子嗎?曾經江逾白一直是這麼以為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她充滿了撕扯的痛苦。他們愛我,怎麼還會這樣對我呢?
沈清頓了頓撈牛肉的手,忿忿地說,“他們怎麼這樣啊?你難道不是他們的孩子嗎?”
這兩個問題,江逾白也無數次問過自己。可始終沒有為他們找到合理的解釋。江逾白像是一隻流浪狗,一直都徘徊在他們的屋簷下。哪怕他們傷害她,但隻要他們再施舍一點愛意,她都會高興。
江逾白花了好長時間試圖接受自己的父母並不愛自己的事實。
“算了。反正我也不會回去住了。”她笑了笑,“你知道嗎?曾照他們家以前就住在八幢,不過後來搬走了,但房子沒賣。”
“哦~那你以後就是住在老公家了唄。”中秋節曾照去見江逾白家長後,沈清覺得他們也不是沒有發展的可能。
沈清和江逾白從小學到高中都是一個班,連大學都是在一個學校,隻是學了不同專業。
江逾白曾經有過一段短暫的戀愛。那是在她高中的時候,江逾明上小學,虞豔和江路經常誇讚他,每次在飯桌上都要說他考了多少分,拿了什麼獎。可是,江逾白在小學的時候比他成績更好、更得老師喜愛,他們從來沒有表揚過她。年少的她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她向男友傾訴,卻得不到安慰和理解。對方本來就是覺得她漂亮才和她在一起的,根本不關心她的心事,聽了兩三次覺得煩就要和她分手。
曾照去了她家,虞豔和他說了那樣的話,他也沒有不耐煩或者厭惡,還是給江逾白打掩護,讓她早些從那裡逃脫。
如果每個人在這個世界上都有一個唯一契合的人,沈清真心地希望曾照就是江逾白的那個人。
不被愛著來到世界的江逾白,為什麼還要讓她像蓬草一樣飄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