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夜色下的蘭台泛上些滲滲涼意,大風刮得兩旁修竹青鬆窸窣作響,蘭台主廳層層遞進,在明黃燈光照耀下更彰顯其莊嚴氣度。
孤淮凜一席淡白長衫凜冽踏著夜色朝主廳而去,其身清正嚴峻,威嚴凜然,宛若傲雪寒梅之姿,一旁侍從見人過來,紛紛垂頭行禮,不敢出一口大氣。
及至厚重的門扉前,孤淮凜冷眸微眯,將內裡景象儘收眼底,大理寺卿江桀正坐於仙鶴透雕刻花紫藤椅之上,已至不惑之年的男人身著一席火紅朝服,頭鬢微白,劍眉緊皺著,儼然一副不耐煩之姿。
似終於瞧見了自門口而入的清俊男人,江桀一橫眉,雄渾的語氣充滿威壓和不悅,“孤太史可真是讓本官好等。”
孤淮凜掩下眸中神色,淡淡微勾嘴唇,拱手道:“不知江大人到訪,在下有失遠迎。”
江桀睨了幾眼麵前遊刃有餘的男人,內心一番計較,不過是一初入官場的毛頭小子罷了,自以為讀了幾天書就能做好這史官了?
“孤太史有禮了。”言語倒算得上是恭敬,可江桀那副神情卻滿是好整以暇的不屑,甚至連起身都未起。
孤淮凜清冷的眸子淡淡掃過,隻是對身邊侍女道:“去砌一壺好茶來。”
話音剛落,便聞江桀中氣十足之音,“不用了。”
他睥睨一眼,沉沉道:“孤大人,本官今日前來是為了三件事。”
孤淮凜優雅掀起長袍,坐在了江桀對麵,“願聞其詳。”
“一是,陛下讓本官給你傳個話讓你明日便進宮上朝,你這服喪期雖是未過,但眼下朝堂混亂,你這太史大人是歇不得涼了。”
“這其二,”驟然,江桀眸光一暗,沉聲道:“王泰死了。”
聞言,孤淮凜深邃的眸劃過一絲冷冽,王泰身處庫部司要職,隸屬兵部,掌管兵器甲仗和武庫,其中一二實為重要,竟突然死了。
江桀側眸去瞧對麵一副讀書人氣息的斯文男人,本以為如此大的事會讓他驚得麵目發白,可那張臉上竟是沒有一絲起伏,江桀老練的鷹眸眯了眯,這孤淮凜似被他小看了。
“如何死的?”孤淮凜問道。
“上吊身亡,還留下了一紙遺書。”江桀冷冷一笑,眸中意味深長,“孤太史,可要好好記錄下來啊,千萬彆記錯了。”
犀利狠辣的銳眼直直盯著孤淮凜,豈料,麵如冠玉的男人隻是微微勾唇,一副從容不迫,“身為太史,自當秉筆直書。”
江桀冷哼一聲,立起了身,肅重道:“話已至此,不必送了。”
“江大人,還有第三件事?”孤淮凜噙著似笑非笑的神情,冷清看著麵前眸光狠戾的江桀。
江桀方才那方言論言外之意便是讓他按照他們的意思撰寫王泰之死,如此可見,王泰的死並不簡單,甚至……孤淮凜眸色稍稍暗了暗,甚至也如父親一般知曉了什麼機密被滅了口。
陣風襲來,隨著涼涼之風浸入體膚的還有飄晃起伏的數盞明燭,燭火翩躚,地板上映出的兩道被拉長的身影也開始變得扭曲,恰如鬼魅一般。
江桀緊鎖的眉頭卻是一鬆,雄渾的嗓音有些上挑,“待會孤大人便可知曉。”
語罷,男人拂袖而去,那眸裡難掩的愉悅和扈橫。
待人剛走不過半盞茶功夫,沈忱那一貫帶著笑意的俊臉帶著少見的嚴肅和慌張匆匆跑了進來,他劍眉緊蹙,稟道:“公子,柳姑娘出事了。”
話音一落,孤淮凜站了起來,清冷的眸子眯了眯,陰沉的濃鬱。
見此,沈忱立馬跪了下去,“書房遇刺,宋既和秋葉身受重傷,柳姑娘她……”
沈忱抬眸看了一眼周身染上冰霜的孤淮凜,極力遏住微顫的呼吸,道:“她不見了。”
久久麵前的男人並無言語,但沈忱卻是感覺到滲人的可怕,令人身處寒淵一般恐懼。
這些日子以來,他看得出公子對柳依依的在乎,不僅是對她能修複古籍出於保護她的在乎,更深的是那種異樣的情愫,此時竟讓這人兒在眼皮底下,在層層守衛森嚴的蘭台被人擄走了,沈忱深深垂下了頭,“是卑職無用,請公子責罰!”
深沉的夜安靜的可怕,久久隻聞孤淮凜壓得極低的一道嗓音,“去追江桀。”
滲透的冷意使聲線變得冷厲,江桀說的第三件事便是擄走了那小丫頭。
周身染上冰寒的男人快步走了出去,極力遏製那上躥下跳的心臟,自己此時全身被一種恐懼和鬱燥占據,這股情愫竟壓得他有些直直喘不過氣來。
沉寂的夜晚涼風習習,寒意滲人,數皮烈馬馬蹄急踏在寬敞的街道上飛疾馳騁著。
“追上前麵的馬車!”孤淮凜沉著嗓音眸光緊緊盯著十米開外的一行人馬。
驀然,街道兩旁突得躥出了數位刺客,幾人手握利器,招式淩厲,步步殺意朝孤淮凜一行人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