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陪你多看一場電影吧(1 / 2)

南風北落 星火勺 5101 字 11個月前

深夜這通電話一直持續到淩晨一點多。

倒也不是有很多話可說,隻是他偶爾沉默,她也想不出什麼有意思的話題了,於是就靜靜地,聽彼此的呼吸聲,聽了很久。

最後她實在困了,細聲細氣地問:“過幾天你有時間嗎?我把手繩還你。”

陸哲淮似乎在忙些什麼,偶爾聽見他按下筆記本鍵盤打字的聲音,但回應她依舊及時:“不用,你戴著吧。”

盛梔夏眼皮打架,迷迷糊糊想回應一句,但意識已經消散。

手機不知不覺滑落枕邊,眼睫也沉甸甸合上。

陸哲淮聽見那邊一聲短促輕響,猜到她手機掉了,人估計也睡著了。

他等了一會兒才掛斷電話,耳邊似乎還餘留勻淺的呼吸聲。

關於所謂的失眠症,他不忍戳穿,畢竟給一點縱容不算過分。

後來回想,如今她還是個隱約透著稚氣的姑娘,而他總能猜到她所有小心思,也能看透她所有的謊。

他記得那雙眼裡總透著天真的狡黠,時而熱烈時而柔和,玻璃一樣透明,倒映他的身影,像個耍賴的擁抱,總不放人走。

書房沉寂無聲,陸哲淮合上筆記本,到露台點燃根煙,高挺身形沐一層月色。

指間猩紅明滅不定,薄霧繚繞,風一吹便往河岸方向悄然散儘。

他倚著圍欄無意義滑動手機,掌心突然一陣響動,進來一個電話。

不急不緩地接通,聽筒裡溫潤的吳語口音:“這麼久了,分部怎樣考慮?”

陸哲淮無奈斂眸,指尖彈落煙灰:“媽,我這邊淩晨兩點。”

“哦。”秦芸剛反應過來,沒什麼歉意,“那你還沒睡,蠻巧呀。”

陸哲淮拿著煙的手按了按眉心,無言以對。

秦芸那邊響起推牌的動靜,聲音略雜:“要抓緊辰光,為自己打算,不要學人家當閒人,你情況不一樣,回國也蠻好,隻要你願意,什麼路都能——”

“目前沒有那個興趣。”他打斷。

“你就是太閒了。”秦芸輕斥,下一秒估計摸到一把好牌,語氣又緩了不少,“那你這段時間怎麼打算?”

他半誠半敷衍:“回去和朋友聚一聚。”

“又跟裴家那個?”秦芸嫌嫌一歎,“講給你聽呀,不要老是跟他待在一起,一個玩摩托車的有什麼前途,隻曉得燒鈔票,長大拖家裡後腿,老底都要給他敗光的,唉,唔最勿歡喜野謔謔個人。”

陸哲淮吸一口煙,吐息沉沉,淡白輕霧散在風中。

“媽,沒有必要用偏見看人。他還是高中生,心性燥一點很正常。”

“什麼偏見?我在講事實,他爸爸就是靠女人才有今天,現在連兒子都教不好,要是老丈人還在,他爸爸連沈家門檻都跨不過去。”

秦芸唉一聲,語重心長,“要不是看在你沈阿姨的麵子,我都不願你跟他有來往。他小時候就是那個樣子,長大能有什麼好?不成氣候,也幫不了你什麼忙,到頭來還要找你的麻煩。”

這話他老早就聽過,現在都數不清是第幾回,仿佛怎麼都聽不儘,說不停。

“從小就教你,隻看人性,不要談感情。誰不想往高處爬,攀樹繩再多都不嫌,彆讓人家鑽空子。”秦芸道,“交朋友也好談戀愛也好,都是一個樣子的,凡事要拎得清。”

“嗯。”他一句未聽,隻是敷衍,“有事要忙,先掛了。”

“等等。”秦芸又勸,“跟你說過很多回了,你孟爺爺最近身體不太好,早點回京看看他,不要讓老人家白白盼著,自己懂點事。”

“嗯。”

通話潦草結束,指間香煙幾乎燃儘。

深色居家服融進昏沉夜色,他垂眸按著手機,唯有眼底倒映一點明亮。

又看一眼她發來的照片,總憶起傍晚的畫麵。

當時她躺在草地上,散開的長發蓋住一層綠茵,幾縷發絲偶爾揚起,好像捕了一陣暖風,將自由奪下,化作透明的隨性。

她緩緩睜眼時,天際那片雲好像在她眸裡燒了一片。

有那麼一瞬間,他在她身上看到波士頓即將來臨的盛夏,也看到很多肆無忌憚的事物,似乎屬於她的應是更遙遠的地方。

...

夜晚靜得漫長,盛梔夏久違地做了個夢,夢見未來的她給陸哲淮拍了上千張照片。

但不知為什麼,最終有一半飄飄灑灑沉入河底,而另一半在某個角落聚成一堆,被她一根煙扔進去,沿著一處燒痕慢慢燃起來,火光中倒映她的身影。

不過六月來臨前,充實的日常早就讓她忘了那個夢。

那根手繩原本要還,但陸哲淮說隻是個小物件,讓她戴著,不必還了。

可能遠遠看著的確像是個小物件,但盛梔夏仔細觀察過,手繩末端的搭扣帶有一塊金屬,像是鉑金,中間嵌有很小的花紋晶體,邊上還有很淡的烙印。

任她熟知各大首飾品牌,也很難看出手繩是哪家的。

但知曉與否已經無所謂了。

在那之後,手繩好像成了他們之間一件微妙的聯結物,一個想找機會歸還,而另一個並不把小物件放在心上,彼此就這樣來來往往。

陽光正好的一天,陸哲淮帶她去了一個戶外派對,就在河畔草坪上。

其實是他畢業後的校友聚會,來的都是她不認識的人,說的也都是她目前聽不懂的話題。

她全程喝著飲料,安安靜靜坐在一棵樹下,拿支狗尾草逗一隻路過的奶牛貓。

時不時抬起頭,遠遠看他一眼。

他好像在哪兒都很受歡迎。

奶牛貓走了,手裡的狗尾草也慢慢蔫了。

再抬眼時,陸哲淮已經注意到她。

他沒再跟朋友們談話,走過來坐到她身邊的空椅上。

“聽你說喜歡熱鬨,所以想帶你過來。”他溫聲問,“怎麼不高興?”

盛梔夏轉了轉手裡的狗尾草,小幅度搖頭:“沒有,隻是覺得我剛高中畢業,跟大家沒什麼話聊。”

陸哲淮看她一會兒:“跟我也沒話聊?”

“......不一樣。”她轉頭看著他,坦誠道,“至少你不會跟我聊圖靈測試。”

陸哲淮輕聲笑了下,向後放鬆靠著椅背,坐姿略微散漫,平整的墨色襯衫泛起幾絲慵懶褶皺,指尖在手機邊上輕輕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