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 她卻已經長大(1 / 2)

菲林 兩隻陳橘 4247 字 9個月前

請假去墓園的那天其實是季菲的十七歲生日,也是她最後一個信可收的日子——媽媽提前寫好的信,最後居然成了遺書。

她學著一個成年的大人應該有的樣子買了白菊,然後在另一個原本不相關人的幫忙下給爸爸媽媽燒了紙錢,卻終於第一次這麼清晰地明白過來思念其實已經無處可寄。

回到學校的第二天還依舊是運動會,季菲剛給自己倒了杯熱水,就看見在這樣嗬氣成霧的天氣裡似乎完全不怕冷一樣的方林溪穿著短褲,籃球衣的正麵貼上了號碼牌,和朋友們一起往操場中間去。

或許她也已經算是朋友之一了,但無論是因為青春期男女距離之間的涇渭分明又或者是彆的什麼微妙的原因,總之季菲沒有去看他跳高。而他也真的信守了那個“承諾”,同樣沒有和她說過一句話,好像兩人真的不認識一樣。

每個班級在操場邊都分到了一塊兒位置,班裡同學組織著搬了幾張桌子拚起來,方便運動員補給。

運動會期間白天是不允許去教室或是隨便請假的,時不時就要抽查人數,季菲昨天已經跑完800米,此時隻能和其他人一樣搬了椅子到後麵的草地上,拿著小小的工具書背單詞或者公式。

“季菲!好久不見,”曾柔從她們班跑過來,特意問她,“你要不要和我一塊去看比賽!”

可能是因為在父母去世後的很長一段時間看到的世界都像虛擬,季菲記憶中那時或許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曾柔了。答應的話罕見又衝動地就要溢出嘴邊,但生理期第一天小腹像墜著一隻水球,昨天跪過冰涼的墓地後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更痛。

“好久不見,但是不好意思啊曾柔,我現在走不開......”季菲第一次在和她相處的時候這麼猶豫,強撐著站起來,也沒有說自己是不舒服,“要不,我們中午一塊兒去吃飯?”

她這話剛出口的時候引得旁邊的班長轉頭過來,無他,分班後季菲總是獨來獨往。大家起先都想帶她一起,但被禮貌拒絕的次數多了,都以為她是性格如此。所以久而久之,除了成績出來的時候,季菲在班級裡頗有種透明人的體質。

後來大學暑假有過一次同學會,即使那場傷痛按在季菲身上的烙印已經變得淺淡,可她和班裡的大部分同學終究是沒來得及真正變得熟稔。

喝過一些酒後坐在她身邊的班長突然開始碎碎念,她是很可愛的女孩子,也曾經幫過季菲很多,後來念了哲學係。

“我一開始以為你是性格本來就安靜,但後來運動會看見你和曾柔說話的時候,臉上那種特小心翼翼又隱約膽怯的表情,我才知道不是。”她頓了頓,八卦的笑容裡略有深意,“所以其實聽說你和方林溪早戀的時候,我還挺意外的,不過也替你高興,可惜後來大家都忙著高考,不然我們一定會變成特彆好的朋友......”

班長話說得直白,直到27歲時季菲隱約想起,才細想出或許她笑裡另有深意。

那天到後來和曾柔的那頓午飯還是沒有吃成,季菲是輪值生,要和其他四個人一起到外麵買已經不夠用的紙杯和葡萄糖之類的。那是個肥差,因為可以溜出去玩,但她連可以把這個機會給誰都不知道,也總不能再請假,隻能帶著墜痛的小腹跟著大家出去。

還沒出校門淅淅瀝瀝的雨就開始下起來,她和兩個人一起打著傘去附近商圈的一家超市,到那裡才發現其中還有方林溪。他是騎電動車來的,身上原本的籃球衣和短褲已經變成了校服,披著雨披載了另一個男生。

他看見她的時候也愣了一瞬,欲言又止的表情,最後還是沒說什麼,隻是搶先她一步走到前麵。

蒼白的雨幕中,季菲摩挲了一下手指骨節,同樣沒有說什麼。

商場在地下一層,有長長的自動扶梯,下降到一半的時候季菲聽見前麵那個男生打趣方林溪,問他今天話怎麼少得這麼過分,不會是因為錯失了跳高比賽的第一吧?

在一起之後季菲有一次突然想起這個問題,於是問方林溪,他那次跳高比賽是不是真的沒得第一。

方林溪當時正在給她擦頭發,聞言先是一臉受傷地說原來季菲當時真的半點沒關注她,虧他去跳高的時候還特意繞了半圈從她麵前過才去的比賽場地。然後才解釋說是南峰轉來了個體育生,那年男子項目的很多冠軍都是被他拿了,要不是那個人出來攪局,他方林溪早能拿到高中三年的跳高三連冠。

但那時季菲隻是安靜跟在隊伍後邊聽著他們打鬨,擔心他們不好使喚她所以拿東西的時候格外積極,生怕給彆人增加負擔,直到終於逛到出口,把東西放到收銀台,才一瞬間脫力地往旁邊女生的方向踉蹌了一下。

“你怎麼了季菲,不舒服嗎?”女生趕緊過來攙住她,看見季菲紅得不正常的臉龐,趕緊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呀,怎麼這麼燙!”

小腹墜痛到像皮肉被撕裂,發燒的腦袋又暈又痛,生病像是疾風一樣,毫無預兆又疾速到來。

那邊正在付錢的方林溪趕緊快步走過來,問:“怎麼了?”

聲音像上緊了的發條。

季菲是想接話的,但張了張口卻發現彆人其實聽不見自己的聲音,隻隱約聽見那個女孩子在替她回答:“她發燒了,特彆特彆燙。”

一連兩個疊加的形容詞,完全的手足無措。

方林溪看著臉頰已經完全泛出紅來的季菲,緊緊皺著眉頭,伸出手來,幾不可查地頓了一瞬後,摸了一下她的額頭,觸到幾乎是滾燙的溫度時條件反射一樣收回手來。這是個有些出格的動作,但這時也沒人顧得上在意。

“送醫院吧。”聲音語氣雖然緊張,但方林溪還算冷靜。

其他幾個同學結好賬提著東西過來,關切的圍在她身邊,季菲倚在那個女同學的身上,她說話的聲音近到像在耳畔嗡鳴:“直接去人民醫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