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校醫院沒用，肯定已經高燒了。”方林溪語速很快，但很讓人信服。

女生應該是點了點頭，作為這裡唯一的一個同性彆，她隻猶豫了一下就說：“那我陪她去吧，你們回去幫忙跟老師說一聲......”

他們請假是有時間規定的，逾期不回又沒有理由肯定不行。

話音剛落，方林溪就果斷道：“我送她去，我騎車了，外麵這麼多人，打車不知道得到什麼時候。”

“對對對，”另一個同學也附和，“咱們趕緊出去吧，彆拖了......”

季菲身體軟軟地使不上力，又冷又熱，燒得幾乎要暈過去卻又被小腹的疼痛拽回真實世界，幾乎是完全倚靠在那個女生身上，心裡唯一的想法是怕她太累，可自己又一點都站不直。

眼睛燒得像蒙了一層霧，所以她沒有看見方林溪伸出來想要扶她卻又收回去的手。

好在扶梯很快載著他們回到一樓，外麵雨勢不減，有人過來替她和那個女生撐傘，但雨太斜，她又姿勢彆扭，衣袖半邊都變得有些濕。

方林溪的電動車用雨披蓋著，是很長的那種騎車專用的，涼颼颼的雨絲拂麵，也讓季菲終於微微清醒過來，正要鑽到雨披裡，前麵的人突然解開一件校服外套，從下麵遞過來給她：“你把這個穿上吧，下雨冷。”

季菲張了張口，正要儘力說句什麼，方林溪卻搶先說：“你快穿上吧，待會兒彆的車按喇叭了。”

像是很著急的語氣，聲音裡卻有不易察覺的哀求。

旁邊那個女生也終於從他這個在平時顯得分外曖昧的舉動裡回過神來，趕緊伸手替季菲接過來，幫忙穿上：“對對對，彆吹風了，騎車本來就冷，季菲你待會兒記得躲他後麵點啊。”

她們其實並不熟，但她還是對著季菲絮絮叨叨，愧疚自己不能和她一起去，擔心她不懂得怎麼才能不著涼。

兩件校服套在身上的效果按理說絕對會格外滑稽，但因為身形差距，都不用拉拉鏈季菲自己的那件就被遮得嚴嚴實實，空空蕩蕩的罩著她。

方林溪那時已經擁有一個成年人的身形，但閱曆就是這麼奇怪的東西，其實看起來並不是那麼值得信賴，同行的人都叮囑他要騎慢點，說他們回去就告訴班主任過來。

可季菲坐在被雨披覆蓋的後座，聞著淡淡橡膠味的時候，卻感受到了久違的安穩。

季菲身體弱是從娘胎裡帶的，她是早產兒，在保溫箱裡住了半個月，聽說差點活不下來，後來稍有不慎也是大病小病不斷，但燒到這樣，確實還是第一次。

小時候家裡還不富裕，有緊急情況的爸爸也總是騎一輛電動車載她去醫院，自然也會遇上現在這樣的雨天。

不同於方林溪顏色黑沉的雨披，家裡以前那張是棗紅色的，媽媽特意去市場買來，找了好久的鮮豔顏色，隻因為季菲更喜歡亮色。

那時候一段路好像總是格外漫長，走不到儘頭一樣，前麵的爸爸時不時會加大聲音，哄不耐煩的季菲說就快要到了，讓她再往他身後躲一躲，不要被風刮到。

當時季菲容易失去耐心，可是卻也好哄，爸爸一句話就能讓她繼續躲在身後一動不動。

無聊的時候她就會抬頭看，頭頂的雨披有一片空白的塑料布，被雨淋出源源不斷的水痕，季菲就看著那片天空，一路猜測他們現在已經到哪裡了，偶爾實在坐不住了又悄悄掀開一個角落，看自己的猜測究竟對不對。

“你冷不冷！”紅綠燈的時候，方林溪刻意提高的聲音從前麵被風吹過來，但季菲已經開始耳鳴，沒有聽清，搖了搖頭又想起他看不到。

沒得到回應，方林溪又提高了音量，用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又喊了她一次：“季菲，快到了，你再堅持一下！”

這句話說的是很傻氣的，好像她的得的是什麼電視劇裡的絕症，但季菲沒笑，反而流出淚來。

她說不出話，於是抬起右手，輕輕地碰了一下他的手臂，表示回應。

方林溪從始至終沒有說過什麼要季菲抓住他衣服或是抱住他的話，隻是把車騎得比平時更穩，兩人中間甚至還有一段看似淺薄卻涇渭分明的距離，是以季菲不知道，他因為她這個動作僵硬了一瞬。

全身上下都燒得滾燙，包裹了兩件校服外套的身體裡心臟生理性加速，或許和另一個人有過共振，但此時此刻病痛讓她不得安生。

綠燈亮起，電動車重新啟動，少年時的方林溪尚還單薄，卻穩穩的心甘情願為另一個人擋住風雨。

季菲下意識抬頭望出去，燒得火紅的眼眶裡，天空和小時候一樣灰。她卻已經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