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坐在桌前,一隻手拄著臉,另一隻手捏著那塊蟲珀,反複的看。
他已經看了約莫小半個時辰了。從我殺進屋把他吼起來,到我一五一十的把這蟲珀來曆講完,再到現在,他都一言未發。
狐狸盯著蟲珀,蟲珀裡那條蟲子在他指間受驚了一般貼著邊緣不斷地蠕動。
我緊盯著狐狸,試圖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麼端倪。可是行不通,狐狸始終端著一張平平的臉,麵上淡淡的。我弄不清他這份淡然到底是因為這蟲子沒大礙,還是因為我天沒亮就把他從被窩裡挖了出來。
過去半響,我聽得他說:“你大半夜吵我起來,就為了這個?”
我聽他話頭,寬了寬心,看來這蟲子不是凶物:“這裡頭到底是個甚麼東西?我從沒見過裹著活物的蟲珀……”
“蟲珀?”狐狸抬頭衝我笑,“你管這叫蟲珀?”
我讓他笑得心裡一毛:“不是麼……那是個甚?”
狐狸撚動那酷似蟲珀的東西轉了個圈,說:“繭,這是繭。”
我一愣:“……繭?”
將那東西攤在掌中平舉到我麵前,狐狸低聲說:“對,繭,魘蟲的繭。”
那活物在繭裡一個勁兒的扭轉攢動,倏地靜止了一瞬,頭頂上兩隻須子不停的亂觸,然後緩緩地掉了個頭,轉向我的方向,背後的翅膀震了震,開始有節奏的鼓動:“呱啦……呱啦……”
狐狸告訴我,魘蟲叫蟲卻不是蟲,而是一種祟物,一般棲息在遠離人煙的深山老林中,極少現世。
魘蟲一生中絕大部分時間都在休眠,將自己包裹在分泌出的囊中,再隨著時間推移風化成繭,一睡十年,不到時候絕不會蘇醒。而蘇醒的魘蟲則會找尋合適的活物來做飼主,依靠製造幻覺來麻痹飼主,從而寄生在飼主體內吸取生氣,汲取養分,直至飼主死亡,魘蟲便再度化繭,如此循環。就因為這一習性,一些江湖術士旁門左道還專門去飼養魘蟲來作蠱蟲使用,用於操控他人心神。
狐狸後頭還說了什麼我都沒細聽,當時所有的心神都係在那寄生二字上了。
一想到那蟲子會在我體內鑽爬就是一身的麻癢。打了個哆嗦,我往狐狸那邊湊了湊:“旁的無所謂,這玩意如何處置?是火燒還是?”
狐狸停了口,側眼看看我,亮出那口白牙道:“大當家的,這要是拿火烤烤就能解決的事情,我還跟你費這般唇舌作甚。”
我愣了楞,木呆開口:“那……怎辦?”
狐狸慢悠悠的說:“這魘蟲並非實體,幻物罷了,你就是把它碾碎了也無濟於事。”將魘蟲的繭放在桌上,狐狸又道:“這東西擅用幻夢之術,被它盯上的獵物,至多抗不出三次。”
前兒夜裡一場夢,昨天又一場。
我徹底怔住。
狐狸依舊一副笑眯眯的樣子,懶洋洋的伸了個腰,淡淡道:“所以麼,你大早上把我叫起來也沒用,幻夢之術,確實非己所長。彆這麼看著我,麻煩是你自己惹得,這又能怪誰。我又不是大羅神仙,甚麼事都管用的。”再起身晃悠到窗邊,伸手一推:“哦呀,天亮了。”
窗外已是蒙蒙亮,早起的小販已經挑好了位置開始擺攤,清晨裡不知誰家護院的狗吠了一聲,接連引起彆家的狗兩三聲呼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