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山腰上兜了個圈,我再次回到周家大宅。與之前不同,上次我是被十來個斯文小廝恭恭敬敬迎進來的,這次是被十來個壯碩家丁浩浩蕩蕩押進來的。
周少爺待客十分周到,不光親自把我送回屋,還怕我深夜孤寂,留了兩個大漢在門口守夜。
我金刀大馬往椅上一坐,隱隱後悔前些年怎麼就沒想著多練幾兩腱子肉。
被困了一整天,第二天夜裡我睡得正迷糊,耳畔突然傳來當當的叩擊聲。我坐起身,循聲兒向窗戶那邊探個頭,看見外麵立著道人影。那影子雙手貼著窗,身形被外頭的月光投映在窗紙上,纖細婀娜,似是個女子。
我暗喜,難道是周姨身邊的丫鬟,得了消息來救我?
我忙披衣下床,跑去窗前,施力一拉,窗扇紋絲未動,我仔細一看,呔!這周少爺實在缺德,竟在窗上封了木條。我貼近窗口,壓低著聲音道:“姑娘,莫急,待我去尋個物件撬……”
話沒說完,猛然發覺有地方不對勁。
窗外的人雙手扒著窗沿,機械的用頭撞窗扇,一下接著一下。
我皺起眉,試探性的喊道:“姑娘?”
那人影頓了一頓,扶著窗沿的手突然使勁,猛力搖晃著窗戶,窗扇被她震得哐哐直響。
我一怔,立刻後退,遠離窗口。
外頭的人停止動作,整個身子貼近窗子,雙手一陣摸索,身影慢慢攀高,姿勢古怪的登上窗沿,最後竟消失在窗子的上方。
我抽著氣看著她爬上屋頂,猛的衝向門口,玩命一撞,跌跑出去:“來人來人來人!!”
沒人理我。
我定睛一看,門外哪兒還有什麼大漢,一整個院子空空蕩蕩,靜寂無聲。身後屋頂上傳來一陣瓦片破碎的聲音,我回頭一望,瞬間丟了魂。
一個身著黃裙的女子正俯身趴在屋頂,四肢著地,如獸般攀爬。
隔得太遠我看不清她的臉,但我認識那身衣服,正是已經死了的秋蓮!
無暇思考旁的,我轉身就跑。房上劈裡啪啦一陣碎瓦聲,然後什麼重物砰的落地。那東西毫不猶豫的追了過來。
我一路狂奔,見著大敞的房門便一頭撞了進去。進去才發現,這空曠的屋裡掛滿了白綾,屋子中央寫了個大大的奠字,奠字下麵擺了個牌位,寫著個名:周瑾兒。
周瑾兒正是周姨的名諱。我一陣失神,一道人影突然從房梁上躍下,將我撲倒在地。我順勢一滾,一腳將那人踹開,扭身一看,那人小廝打扮,此刻正盤踞在牆角的頂梁柱上,向上爬了個半圈,在柱子後探頭看我,一雙眼睛隻剩眼白。
我大口喘氣,轉身撐住窗欞往外麵草叢一跳,踉蹌著換了方向逃跑。跑了沒兩步,突然腳下被什麼一絆,失了重心往下跪去,正跌坐到一個軟綿綿的物件上,我低頭一看,大駭。
周家少爺仰麵躺在我身下,雙目圓瞪,顯然早已沒了氣息。我驚呼一聲翻下身,卻發現前麵堆著七八具家丁的屍體,最可怖的是,每具屍體上都圍著一兩隻怪物,正低頭對著屍體吸食什麼。
我大驚失色,剛爬起來,身後就被一股力量猛烈一撞,滾倒在地。
秋蓮一張臉孔猙獰不堪,兩眼儘是眼白。她死死按壓住我,喉嚨一陣抽動,緩緩張開嘴,一團黑霧似水一般從她口裡流出,混雜著酸腐的氣味,眼見著就要滴到我臉上。
千鈞一發之際,秋蓮身子一滯,那團黑霧瞬間被吸回她體內,她抬頭往前看看,一點點退下,轉身跑走。周圍其他的怪物也四散而逃。
我白撿回一條命,長籲口氣,直起身子回頭看去。
黑漆漆的夜幕中不知何時亮起一圈昏暗的黃光,那光暈微晃,隨著來人的腳步而動。
我怔怔的看著那道青衫從遠處慢悠悠的朝我踱過來,開口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平和:“顧公子原來在這,倒讓林某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