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每天都在街上遊蕩，專門撿些彆人不要的東西吃。全身上下的衣服都破破爛爛的，一頭長長的頭發總是亂糟糟的披在身後，打著卷，纏著結。街上的小孩子碰見她就往她身上丟石子兒，她挨砸了也不生氣，也不知道躲，隻傻兮兮的笑。

我一直都很怕她，因為曾經撞見過很恐怖的一幕。

清風鎮外有一間破廟，一般沒人去的。有次我偶然路過，聽見裡麵發出了異常滲人的喊叫聲。我滯了一下，然後就看見兩個乞丐模樣的男人提著褲子慘叫著從廟裡跑了出來，一邊跑一邊妖怪妖怪的喊，我那時膽子傻大傻大的，覺得好奇，就趴在窗口往裡麵偷偷瞄了一眼，便看見那瘋女人衣衫不整的坐在裡麵，裸露出來的胸脯跟大腿顯得特彆的白。

一個男人捂著臉在地上一邊打滾一邊嘶喊。無數條細長的小蟲子從他手掌下鑽出來，在他身上爬來爬去，再從耳朵裡鑽進去。

那女人熟視無睹的坐在一旁嘻嘻嗬嗬的笑，笑聲瘋癲。

後來我就一路狂奔回了家。再後來街裡街坊的就有流言說那個女人會妖術。

可我爹說，那不是妖術，而是蠱術。

酒喝到一半，壇子見了底兒，蘇繼文的房裡還有一整壇，我讓他等一等，自己起身去拿。進屋取了酒壇，我正要轉身離開，耳邊忽地傳來一陣索索聲。

我頓了頓身，回過頭。

那聲音極其微弱，就跟有東西刮木板似的，斷斷續續的，我循著聲兒走走，走到屏風那裡，聲音稍稍大了些。

這什麼聲兒？彆是鬨耗子罷。

我把酒壇放回桌上，貼著屏風的邊緣扒著看了看，這才發現，屏風後麵，竟然立著兩扇木板。

我怔了片刻，隨即反應過來，這是道門。

我將胳膊伸到屏風後麵，輕輕推了推，木門紋絲不動，倒是有什麼鐵質的東西呱啦一聲，聽這動靜，應該是上鎖了。

我這邊一推門，裡頭那個悉悉索索的聲兒瞬時就沒了。我心道不好，難不成真有耗子。

“繼文！”我回頭喊了聲，蘇繼文那邊興許沒聽見，沒給回音，我後退兩步，擼擼袖子，正要去挪那個屏風進去逮耗子，忽然，一個滑溜溜的東西不知從哪兒掉了下來，正落在我後脖子上。

我立刻就寒了。那東西在我脖子上動了動，冰涼冰涼的。

正驚慌的時候，蘇繼文的聲音在我身後輕輕地響起：“彆怕，不要動。”

我僵直了身子沒敢動，然後感覺那冰涼涼的東西滑動著一點點離開我脖子。我捂著後頸跳了開，皮膚上還留有那種滑膩膩涼颼颼的惡心感覺。

蘇繼文手上盤了條青綠色的小蛇，朝我露出個安撫的神情：“沒事了。”

我看著那條小青蛇，渾身上下都麻了麻，心有餘悸地道：“你、你小心些……”

“你在擔心？”蘇繼文望著我，而後緩緩笑了，笑容很是溫柔：“不用擔心我。”

我晃了晃神，腦海裡突然閃過了什麼，但閃得太快，我沒抓住。

從蘇繼文那裡回了家，我抽空又想了想，心頭漸漸浮現出一個場景。

茂密的青草地，野草長得很瘋，比人都高。年幼的我跌坐在草地裡，傻乎乎的看著對麵的那個男孩子。

那孩子帶著個很大的鬥笠，鬥笠的邊緣垂下兩尺長的黑紗，遮著臉。男孩穿得很多，唯一露出來的雙手還用紗布給纏得嚴嚴實實的。

一隻從未見過的黑色蟲子在那孩子掌間不停的扭動掙紮，發出吱吱的叫聲。

小男孩說：“彆怕，你彆怕，我這麼掐著它，它就咬不到你了。”

我那時嚇得魂不附體的，哆哆嗦嗦地道：“你、你也小心點，彆挨咬了啊……”

“我不怕這些的。”那孩子這麼說道，然後停頓了好久，才很小聲很小聲的說：“你不用擔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