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的手擋在我眼睛上,觸感微暖,我一個晃神,挺不合時宜的就想起了小時候。
我小的時候常常會在扭頭轉眼間,無意識的瞥到那些東西,那些終年遊蕩在人世間凝聚不散的陰魂。它們有時會在窗外無聲飄過,有時會寂靜的立在牆角,我偶然撞見了,總是會因為恐懼而挪不開眼,直勾勾的看著,直到它意識到我的視線,跟過來。
狐狸不止一次的告訴過我,那些遊魂絕大多數都是無害的,僅僅隻是存在著,我不去看它,它就是虛無。
這話我一直記著,但也一直做不到。
我太多次看到毫不知情的過路人直接從遊魂身上一穿而過,那魂魄被撞得散開,再慢慢彙聚成人形,依舊一動不動的停留在路邊,然後再被下一個過路人直穿過去。
看得多了,反而就很怕看不到。
這個不懂避諱的毛病伴隨了我很多年,弄得狐狸也養成了一個習慣,隻要我一盯著那些個陰暗角落發怔,他就會捂住我眼睛,強製性的讓我錯開視線。
後來我歲數漸長,狐狸這個小動作也就慢慢的歸到回憶裡頭去,沒再用過了。
沒想到隔了這些年,狐狸冷不丁的把爪子往我臉上一搭,我就莫名的覺著心安,先前那股哆哆嗦嗦的勁兒也一並過去了,索性也就聽他說的,繼續睡了。
這一覺睡到天微亮,我起了身,接連著被潑了兩大桶冷水。
這頭一桶冷水,源頭是我身上的那隻蠱蟲。
今兒個一清早,我無意間發現,那蟲兒在我胸口處,結了個無比難看的蛹。
那蟲蛹豌豆粒大小,就盤踞在我心臟附近,無論怎麼看,都充滿了不祥之兆。
我指著那玩意問狐狸,怎辦。
狐狸看著那玩意,吐出兩個字,進山。
我收拾了行囊麻利兒的跟店老板退了房,按著昨晚上的約定在大門口等劉兄弟出來,從卯時三刻一直等到朗日當空。店老板搬著小板凳去門外抽旱煙曬太陽,我趁著老大爺吞雲吐霧的空當插問一句老爺子瞧見劉兄弟沒有。
店老板吐一口煙,一張嘴就給我兜頭潑下第二桶冷水。
店老板道:“誒喲小爺這是等那位爺呐?甭等了甭等了,人早走咯,天沒亮就帶著他夫人進山咯。”
我一愣:“他不是去南山鎮收藥材的麼?哪兒來的夫人?”
店老板豁牙一笑道:“俺在這山腳下守了大半輩子了,也沒聽說這山裡頭產草藥啊,甭說藥材,野菜都莫得幾棵喲。”店老板嘬一口煙,繼續道:“他那個夫人,就住你那屋隔壁,哎~~他那個夫人喲,也不知是得了啥子病,抬著進抬著出的,瞧著是病的不輕,遭罪喲,要不那位爺乾啥子跑到這荒山野地來嘛。”
這個姓劉的,看著人五人六的,鬨半天也是個缺德帶冒煙的主兒。明麵上裝模作樣的跟我約了個時間,背地裡跑得倒快。那個鬼麵一個月就看一個病人,要是錯過這回趕下個月,那蟲蛹指不定能孵出什麼幺蛾子來。
我半急半氣的,扯著狐狸就殺進了山。
山路蜿蜒且崎嶇,馬車上不來,爬山隻能靠兩條腿,我憋著一肚子火兒急咧咧的往上趕,趕著趕著那火兒就走沒了,半死不活的跟那兒喘。